锁链,无尽的锁链,不知从何而来,爬满了她的视野。它们在岩石间纵横交错,如同崖壁上生长多年枝繁叶茂的爬山虎。可这些冰冷坚硬的藤蔓却是倏忽间凭空生出的,吟鹓也找不到它们的根源。她的目光在锁链间跳跃,试着抓住头绪,又很快地放弃了,它们仿佛没有起始,可终点是明确的。交织的金属藤链一路向上延伸,没入她看不清的茫茫雾霭之中,直上高峰,似要与天齐高。不论谁这么顺着看上去,都要翻起一阵晕眩感来。

        水无君的意思是让她一同沿着锁链攀登上去吗?叶吟鹓有些为难,她并不害怕这一想来危险的方法,只是以她的身手与体力,这并不像是可以做到的事情。何况再怎么说,严冬腊月天寒地冻的,金属的温度……这手要是摸上去,就当是能拿下来,怕也要揭掉一层皮。

        她犹豫地看向水无君,后者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恰好向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上来。我带你上去。”

        她踌躇了一阵,总觉得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不过话说回来,这一路也没少添麻烦,一个大活人对六道无常而言说白了就是累赘。但鉴于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她,她都不知这一切究竟是理所当然还是从最初就算得上给人找麻烦。见她犹豫,水无君勾了勾双手的手指,示意她快些,莫要耽误时间。她才小心翼翼扒住人家,将肺里的气深深吐出去,就好像这样能把自己的重量减轻点儿似的。

        风声哗哗掠过吟鹓耳畔,由轻柔到强烈,最终化作均匀的呼啸,并不吵闹,带来一种减弱的错觉。她想,也许是自己的耳朵习惯了,因为拂过鬓角拍打脸庞的风依然猛烈,给面上带来紧绷感,像是把她的脸皮扯得绷在头骨上一般。这种紧绷感也像风声一样,被感官逐渐习惯,很快变得麻木起来,只剩下凉意。

        水无君不冷吗?她可能习惯了,毕竟此时的速度,就是她的轻功带来的,何况背上还背着一个不算孩子的小姑娘,大约比她自己平日的速度还要慢吧?吟鹓试着抬起头,视线越过她肩膀,看水无君的手指飞快地握住一条锁链,随即掠过,如同灵巧的鸟儿飞向下一处。那些锁链仿佛也在活动,与她们一同疾速向山顶蹿去。

        她依然看不出锁链都链接在什么地方,它们并非是垂直上下的,而是横七竖八,牵连在乱石沟壑之间,就像是一张无序的大网,罩住了这座山壁。水无君总能抓住其中最便于发力的一条,轻轻一搭,又带着她向上高蹿一大截。

        四下的景色都在飞速倒退,一开始,吟鹓还能看到周遭的大地,像是梦里的大鸟俯瞰见的尘世映入了现世里她的眼睛,令她既觉得有些新奇,又有些厌倦。它们很快便远去了,只剩下单调的乱草荒岩与狭小的一片天宇,模糊地飞掠而过,被她们远远抛下。

        相似的景象让吟鹓逐渐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判断,她不知她们已经爬了多高,用了多久。身畔的风景似乎重复了许久,又好像才过了短短一会儿,她骤然感到一阵颠倒,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水无君已经将她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我们到了。”水无君对她说。

        她一怔,还有些晃神儿。她觉得眼前平静的景色还在运动一般,脸上还有着幻觉似的风在起伏,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像有气流衬着自己。地上只有浅浅的枯草,没有太多植被,可能这里实在太高了,但又不至于能积雪。这里也没有路,或者说,到处都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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