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帝心思定然不在观瞧女子扮相处,但不论如何当年年少,纵马游街的时节,亦是见过太多艳压四方的绝艳女子,纷纷不错目朝自个儿打量来,自然就晓得眼前这姑娘打扮,实在有些惨不忍睹,本来面皮生得固然寻常,好在是有几分灵秀,但经这么一回胡乱折腾,忒是吓人。
“随我去见个人,另外下回进宫中,可同那些位宫女好生请教请教,女子应当如何铺妆,别吓坏旁人。”
女子很是窘迫点头,抿起唇角,总觉得此番妆面算不得差,可惜还是遭老人点出,一时难得羞恼,瞧得老者难得流露出些诚心笑意。
一位连妆容都不晓得如何铺陈的女子,天晓得究竟是将心思用在何处,但偏偏就是这么个扔在皇城街巷里都挑不出丁点显眼的女子,却能一句道出朝堂内外都听不到的言语。能想到是一道关,能如此淡然说出口来,又是一重关,连迈两座关,走到自个儿眼前,看来自个儿那位终生不领封地的王兄,本事眼力的确不见得比自己低。可惜一位高坐颐章之上俯瞰众生相,一位却是自行舍了后半生富贵闲散的封王口谕,隐入民间巷陌,再不曾踏足皇城半步。
似乎历代皆是如此这般,当年事落到依旧年少的权帝肩头,心头杂乱无章,有近乎数十载都觉有愧,亏欠这位本事心性皆不在自己之下的王兄,而眼下同样有两人,一人依旧在皇宫当中深居不出,一人在颐章境内走动,如何看来,都是后者来日可期。
皇宫上下皆能知晓,在近几载以来,不论天底下有多少忌讳不可提,皇宫内院里头最大的忌讳,便是大皇子三字,于是不论当初权帝病重几近身死时,同大皇子走动甚密的朝堂众臣,还是皇宫内院里头听闻什么风声的宫女中官,哪怕是相当受权帝宠信的近侍或是得力中官,都不敢谈及此事。大多时候,权帝都如同位再寻常不过的耄耋老者,尤其是近些年来,面皮上头和蔼神情愈多,大抵是储君一事尘埃落定,才使得风烛残年的权帝终能松开一口气,但谁人亦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权帝可以像信得过很多人,但大多时候,谁也不信。
所以当权帝携那位女子从皇宫里极长极长的甬道处,向西政王府处去时,不论是多晓得察言观色的中官宫女,都是不曾上前,而是远远避让开来,任由这位身形愈发瘦弱,但威仪尚存的老圣人撑伞迈步,缓缓走到西政王府外,一把推开尘封许久的府门。
府内空空如也,全无人踪,唯有正门旁一道暗门处,尚无尘灰,老人将这道瞧来同西政王府里寻常石砖一般无二的暗门吃力掀开,虽有一旁女子帮衬,依旧显得相当吃力,不过好在暗门唯有此一处,稍稍缓过两口气,沿阶而下,不觉昏暗。
西政王府不知何时多出这么一座地宫,但纵然此地宽敞得紧,依然是摆设无多,除沿路明灯引路外,就是无穷无尽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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