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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江陵虽是下令好生熬一熬这些位凄苦之人,不过倒也曾叮嘱过守卫此地的义军,万万不可此地这些人寻死,毕竟还需自这些位口中探听虚实,于是始终囚禁于此,倒也算不得多凄苦。

        然而来的却是位孩童,连守卫都半信半疑,不晓得这孩童究竟是何人家中偷跑而出,特地来此寻个消遣,奈何这孩童年纪虽浅,言语时节老气横秋,更是将一枚韩江陵兵符取来,递到此间守卫手上,才终予放行,将这位年纪甚浅,可说话办事甚有分寸的孩童放入其中。

        孩童的确就是那个跟随韩江陵走南闯北,同后者一并坐墙头的孩童,然而神情言语,却是比往日更为老练,轻车熟路寻到院落囚笼前,逐个寻将过去,终究是在一处囚笼前停下脚步来,忽然咧嘴一笑。

        “马脚都不曾遮好,怎么当传信之人?靴底半点淤泥都不曾有,且即使在这囚禁之地,亦要装腔作势端着架子的,可并非是这些位吃惯苦头,代人跑腿的寻常人能比的,城主府肯将这么一位贵人当做使者,想必是知晓些内甲城中事,眼下左右无人,韩江陵也是去往内甲首成城之中苦战,又有甚不能明言的。”着实如孩童所言,囚笼中人锦衣华服,尚同人讨要了枚蒲团,安稳盘膝坐定,两眼微合,不过最是显眼的,乃是那双其后镶玉的厚靴,当真是半点淤泥都不曾沾染,闻孩童开口,才缓缓睁开眼来,神情自若。

        “看来所谓义军中,最不糊涂的竟是位孩童,来日待到义军覆灭,沣城再迎太平时,在下必当同城主好言相劝,饶小兄弟一命,权当是在下所奉上的见面礼,至于诸如韩江陵卢自成这等糊涂人,恕在下着实是有心无力。”孩童也不嫌弃头两日落雨,院落泥泞,毫不惜衣衫席地而坐,抬头仰天望去,并不去看眼前人。

        “总有人言之凿凿,笃定能够赢下战事,可惜往往却不能如愿,在咱看来,天下战事譬如赌局,能使一地兵强马壮能撑起战事所耗,乃是本事,而排兵布阵既能合乎兵法,少有错漏随机应变,步步为营,且可递出奇计者,亦是本事,但倘若两两兵势兵法,无甚差距的时节,胜负二字,往往则要交予上苍天运,天时最重,且莫要说甚败者之败愚不可及,更莫要说什么胜者之胜,胜在自身本领高深,往往将理都占全了的,那才叫一个不讲理。”但坐于笼中的华服男子却是并未接过孩童话头继续开口,而是自顾自将话锋一转,

        “小兄弟有此见识,着实佩服,但未必就能猜得准胜负,想来不多时就有飞鸟快马传书,言称内甲首城城门告破,义军势如破竹,攻入城中,但这座由历代沣城城主把持的内城,又岂会这般不堪,不妨猜上一猜,是谁人让义军入城的,内甲城本就已然是一间大瓮,但不凑巧之处,便是义军不入也得入,城主布局之精妙,自愧不如。”内甲城守卒数目,从起初就是虚数,那位新城主所布下的棋局,虚虚实实,即使是内甲城中人,亦难以分清真假,到头来不单是义军,就连内甲城中人,亦有人人自危的景象,只不过是凭手段收拢宗族贵胄富贵人家的心思,才将这阵风浪勉强压下,而实则整座内甲城,不知从何时起,就已被改为一面可纳乾坤的口袋。

        不单城中处处设兵,伏兵险坑连同茶楼酒馆栓马木桩处,皆有劲弩藏匿,环环相扣,其意便在一网打尽。

        不单单是城中至高处,皆有重兵把守,咽喉要道处,三部一伏五步一陷,且城后尚有数目极重的一股守卒,当中不乏身手高强武夫,刀马娴熟,不下千骑,意在放任义军入城过后,兜后诛杀清理残部。

        如此布局,莫说凭如今义军数目,即使再添数倍,怕是亦要陷入泥沼其中不得自保。

        可听到此处,孩童径直便站起身来,甚是不在意将衣衫抚平,意味深长望过那人一眼,扭头便走。

        内甲城中人自诩知晓人心,不过好像也就那么回事。门外站着那位病秧子年轻人,只是不晓得何等缘故,病容褪去大半,待到孩童出外时节,才朝院中张望过一眼,跟随孩童缓缓离去,但不需明眼人来看,年轻人腿脚力道,都很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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