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要称帝了。

        另一处滴答声响起,没有雨水滴落那么有规律,很长时间才滴答一声,洇湿在地面上,晕出深色的一团痕迹,如月低垂,翩跹裙角一掠而过。

        他想,他的爱原来这么微不足道,与她想要的其他东西相比,原来是可以被轻易舍去,甚至被轻易利用的。

        可能怎么办,他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快十年的时光,都是在广陵度过的。广陵风光美、人心善,他在司马家长大,从小作为公子被培养,一言一行都有定数,举止言谈须得有度,没人把他当人看,他是府上尊贵的公子,是父亲的儿子,是司马家的继承人,唯独不是一个人。没人问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偌大的司马家,养不下一条属于自己的小狗吗?

        他到了绣衣楼,才知道原来人和人之间是可以这么相处的,可以嬉笑打闹,可以耍赖泼皮,甚至可以吵架,几天过后,又亲亲热热凑到一起。绣衣楼不像司马府,司马府冬日总下雪,沉沉的压在地上,冰冷的落雪下在每个人心里,而绣衣楼,春日细雨,杨柳依依,更像是家。

        人总是贪心不足,尝过了甜头,没有人愿意再饮苦汤。那眷恋被无限放大,成了他的求不得,放不下。

        他总是在追逐,总是在错过,前半生不由己,后半生能不能也让他为自己活一回?

        但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回头时,春草地上早没了故人的身影,风筝落地,衰草枯杨,他在那场细雨里迷了眼,从此没了傅融,也存不下司马懿。

        这一晚月光如水,倾泻在牢房的地面上,像一地流动的湖水,让傅融想起决裂那天摔碎的夜光螺。晨光泛起,狱卒来按例查房时发现他醒了,忙去禀告了长官。

        她会知道自己醒了吗?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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