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将近尾声,柔和弦乐忽而急促高亢,随着琴音落,琵琶声止,红绡轻飘,簪环慢摇,舞姬巧抛玫瑰枝,正落在沉香面前的白釉瓷瓶中。
沉香连称绝妙,高声叫好,起身递给领舞者一包金豆子,笑说:“多谢诸位姐姐赏脸赐舞,在下深感荣幸,东西不多,不成敬意,还请姐姐们笑纳。”
舞姬笑得合不拢嘴,忙欠身施礼道:“多谢玉宸君!”
此时鼓声响,乐声起,舞姬们道了谢便要再起一舞,可都徊却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退下,众人见他神情泠冽,不敢久留,纷纷离开,少时,都徊将左右随侍也一并屏退,偌大的院落里现只剩下他和沉香两个人。沉香未曾对这声色犬马的奢靡光景依依不舍,像是早知都徊会如此似的,一向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却选择三缄其口,双双沉默不语,似乎是一场博弈。
最后,终是都徊先一步打破僵局,粗哑如野兽低吼的声音夹杂着愠意,“沉香方才所言,仿佛意有所指。”
“都徊大哥颖悟绝伦,沉香知道自己这些小伎俩在您面前不值一提。”
都徊不怒反笑,“所以你此次是代表天庭来为有苏当说客?沉香,你是想凭借你当初对我的救命之恩,让我愧疚之余左右为难,最终妥协?”
“诶,此言差矣,此时若以什么恩情使你掣肘,难免在多年后恩寡义淡,怨气反浓,绝非长久之计,况且我之前虽救了你一命,但你也救过我两个外甥,咱们早就扯平了。”说到此处,沉香离开座位,一步一步朝都徊走去,大方承认道:“若论利用你的感情,我利用的是你我之间的兄弟之情,按理说您与我舅舅该是同辈,沉香斗胆与您以兄弟相称,自知福分不浅,也承蒙您不嫌弃,但这不重要,只是起到了辅佐作用,借此能让我们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商讨利弊,至于结果如何,还未可知,沉香知您习惯了说一不二,很少有人能让您的决定有所动摇,但凡事若不尝试,谁又能下定论呢?”
都徊被他直白的话噎住喉咙,好听点是说一不二,难听点儿就是刚愎自用,也不知这小子是有意讽刺他还是无意,“沉香,有苏乃弹丸之地,羸弱不堪,既然弱小,就要随时做好被侵吞的准备。”
沉香:“再弱小也不是其本身的罪过,无人生来便能谋善断战无不克,强者亦是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够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古往今来,恃强凌弱之事屡见不鲜,多便对吗?这世上事,少有感同身受,多是推己及人,若能畅通无阻一帆风顺,谁愿意整日如履薄冰?都徊,你此举,无疑是扼杀了从前的自己。”
闻听此话,都徊殷红的双瞳血色更甚,他骤然起身,打翻了酒盏金樽,琥珀色的酒液沿着桌角流淌,雨柱般坠落于地,他对沉香怒目而视,那愤恨的目光却又不像是在朝他发泄,“你真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与杨戬出身高贵,哪里知道我的苦楚?我虽生于妖中大族,但那也是妖,更别说生父凉薄生母早丧,我就像一根浮萍,三岁就已将人间看了个完全!我命运多舛,被亲兄弟追杀数年,又逢天劫灾祸,猎狗能吃我的肉,秃鹫能敲我的骨!我不争就是一个死!你……杨戬也会争会抢,为此不惜跟他师父分道扬镳,就因为他是你……亲舅舅你便心疼他,却对我说这些伤人的话,你……你!”他酒劲上来,又存心试探,谁料把自己刨进了坑里,落了个恼羞成怒,还险些将对他们另一层关系的猜想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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