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神殿西配殿,逆天鹰提着食盒一路过廊穿院来到主卧,仙官侍女各自忙碌,见他来此,施礼参拜后为其打开正门,并不引路,逆天鹰进屋后仙官便轻手轻脚地将门阖上。

        屋内无需烛火映照,金乌之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连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都显现得一清二楚,缓缓漂浮着。案台上的红梅幽香清甜,永盛不衰,床榻被软如薄烟的帏幔笼罩起来,睡在里面即使是白昼时分也暗如深夜。逆天鹰细观四下,见沉香的新衣不知被谁放在熏炉上烤着,一旁的花架上不搁置盆景,反倒放着一枚长命锁,这满屋香味儿,无论是花香抑或是粉香,皆有凝神安枕之效。逆天鹰略一思索,却已心下了然。

        帐子紧闭,里面并无动静,想来沉香仍未醒。逆天鹰将食盒放到桌上,再到床边将帏幔拨开挂在左右帐钩上,他低头,见沉香只着亵衣躺在被窝里,脸颊红润颇具一番情态,睡相倒与从前一样昏昏沉沉、没心没肺,外界的光芒甫一侵入床内,惹得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翻来覆去睡不安生,嘴里也嘟嘟囔囔个不停。

        逆天鹰见状,立刻弯下腰来轻拍沉香的肩膀,道:“时辰不早了,吃了饭再……咳!”他压低嗓子,用生平最细最柔的声音唤着,却像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簪花抹粉假扮小姑娘,怎么着都别扭,他自己听了也觉得怪恶心,便赶紧住了口,换了舒服的喊法,“沉香,起床了,早饭就没吃,幸亏今天玉帝没要群臣上朝,否则就你这睡得昏天黑地的模样,岂不是要晕在灵霄宝殿。快点起来,吃了饭再睡,都是你爱吃的,快起。”

        沉香显然是被他念叨得不耐烦了,揽着被子翻过身去面对里墙,声音含糊道:“舅舅您先别喊我,我累死了,再睡会儿……饭您先吃吧……”话音转头便被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代替。

        这是把他错当成主人了?看来还真是累糊涂了。逆天鹰如是想道,若是换作主人,沉香可不会得到这样好的态度和赖床的机会,早被主人掀开被子提溜下榻了。不过说来也奇怪,除了休沐的时候,主人向来见不得沉香怠惰因循,沉香也顾念着这一点,从不敢为了争取毫末睡眠时间而对主人撒娇耍赖,如今这番说辞竟也能理直气壮地脱口而出,想来除了主人宠爱娇惯的缘故,他的猜想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舅舅下凡去了,我是你逆天鹰叔叔,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你连我们二人的声音都辨别不出来了?”逆天鹰没好气道。

        这一番话算是让沉香彻底清醒了,他倏地睁开眼,兀自缓神片刻后从床上坐起,问道:“舅舅去凡间了?是哪里有妖祸作乱吗?”

        逆天鹰自知说漏了嘴,但知杨戬临行前并未有刻意隐瞒沉香的意思,便如实道:“非是妖物横行,是人间长江流域罹难,遭逢大旱,主人一早调动了玉宸军下界救助灾民,让人间不至于饿殍遍野。正好今日,他与梅山兄弟等人下凡监察,检审疏漏,这才离开不久。”

        闻听此言,沉香忙不迭翻身下床,就在要取下熏炉上的衣服时动作一顿,“您说舅舅调了玉宸军襄助?”

        “不是玉宸军助他,是他的人助你。”逆天鹰见他一句话抓住要害,也知搪塞无益,“你年轻,成神的日子不长,纵使打了几场漂亮的仗,平了凡尘不少的祸,这香火功德也是稀薄不已,多积累一些也无坏处,这事情的功德放到你还是主人的头上并无差别,总归是为了老百姓的福祉,让他们得了平安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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