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庞,剑眉微挑,明眸善睐,他红唇轻抿,抬眼望向十手卫,一双赤眸就像林间深潭,水面波光粼粼,荡漾着一种旁人无法共情的淡淡忧伤,绸缎般柔顺的红发如瀑般垂下散开,更衬出他身上那种不染凡尘的不真实感,他借着十手卫的力从倾倒的马车中钻出,施施然站稳脚步,像只灵动的小兽般轻盈,只是等对方直起身来,十手卫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与自己身高相仿。怎么看都是个男人,身上却穿了一条素白长裙,轻薄的布料包裹着他的身体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十手卫望着他,脑海中只有惊为天人四个字。“呃……有没有受伤?”注意到对方因自己过分直白的视线而别过头去,十手卫尴尬的挠了挠头转移了话题,“多谢关心,妾并未受伤。”男人低头行礼,似乎不愿多言,十手卫耸了耸肩,这样的自称加之这个地段,想来应该是哪家园子的车翻了,自己还是不要多话的好。正值此时同事们已经将倾倒的马车扶起,小年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眼睛就被那红发白裙的身影勾了去。

        “老……老卫,这边都处理好了,没有人受伤,”同事凑到十手卫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看不出来是哪家的马车,但车内装横都用的好料子,想来不会是小门小户,说不定我们还能讨到美人的一口茶解解渴……哎呦!”“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十手卫照着小年轻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倒是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循声望去便对上了那双赤眸,十手卫没来由的心跳加速,狼狈的避开了视线,“今日若无官人们相助,不知还要闹出多大的乱子,请二位恩人来妾的阁中饮一杯茶,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男人轻声开口,十手卫不用看都能想象到身边人那大喜过望的神情,但又不得不给他泼冷水:“心意我领了,这茶就留到改日再续,只是还不知公子姓名?”“妾之贱名,恐污尊耳,”男人垂下眼帘,从怀中拿出一枚环佩递于十手卫,“来日若官人得了空闲,可以此物来敛香阁饮一杯热茶,听一曲小曲。”十手卫本没想接,奈何同事眼疾手快拿了过来塞到了十手卫手里,于是也便收了下,叹了口气又客套几句便拉着还念着那杯茶的同事站到了一旁,目送对方登上马车,直到那辆车从视线里消失才放松下来。

        “别光顾着看美色,万一到时候那里老鸨管你要茶钱,我看把你论斤卖了也付不起。”十手卫叹了口气,这人心险恶,小年轻还有的是跟头栽。

        ……

        来天境县视察的刺史昨日遇刺身亡,只是因为他死之处略显尴尬,所以知县先暂时压下了他的死讯,这个案子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交到了十手卫的手上。彼时的十手卫正盯着西斜的残阳数着时辰等下班,被来传信的同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那刺史死在敛香阁,都懂嘛,风尘之地,传出去朝廷脸上挂不住,而且这刺史生前树敌不少,死了也无人深究他的死因,所以早上的时候敛香阁的老鸨已经派人来说抓到了凶手,呵,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姑娘,说不定连刀都没碰过就平白背上了一条人命,”杂役吸了口旱烟斗,咂咂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牙,“老卫啊,上面不希望这件事闹得太大,你懂什么意思吧?所以没让红玉知道,那丫头肯定会死咬着真相不放,你啊,办事有分寸,老爷放心。”

        于是十手卫叹了口气,敷衍了一句都懂都懂,便只能带着他们家的新人小家伙任劳任怨去到了敛香阁,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大戏。

        “回……回官爷的话,是妾一时,财迷心窍……”敛香阁奢华的大堂头一次如此清净,唯有一名瘦弱的女子跪在那里,怯生生的开口,十手卫一挑眉,这样柔弱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杀人的。

        只是不等十手卫开口,那记忆中的一袭白裙便再次闯入眼帘。

        “卡徒路斯,你……”老鸨气的嘴唇颤抖着,指着对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直跟着卡徒路斯的那只名叫赫兰多的黄色小狗朝着老鸨龇牙,卡徒路斯直接撩起裙摆跪了下来,他摘下头上价格不菲的雕花发簪,那一头赤色的长发便散落下来,将发簪郑重的放在面前大理石的地板上,卡徒路斯抬起头,一双红宝石般的眸子仍平静的看着老鸨:“人是我杀的,卡徒路斯愿意伏法。”“你……你这忘恩负义的下贱东西!”老鸨几乎要晕过去,还是旁边敛香阁的小厮扶她一把才没让人一头栽在地上,赶紧给她端水喂药才让人缓了过来,“老妈妈您先别急着生气,我们这刚来了脚都没站稳就给演了一出大戏,我看还是先带我们去看看现场吧,”十手卫笑了笑,淡淡开口道,“在看过现场之前,你们都先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卡徒路斯赶忙抱住哭的快晕过去的姑娘,小女孩儿看着男人就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扑在人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我没有杀人!卡徒路斯哥哥,我没有杀人!”“我知道,会没事的。”卡徒路斯轻轻拍着女孩儿的背帮她平复下来,正准备起身便看到十手卫伸过来的手,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以至于并未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啧,别跪着了,地上多凉啊,你俩不也是重要的证人,放心,如果不是你们,我绝不会让你们顶这杀人的罪状。”“……那如果确实是我所为,官人又会如何行事?”卡徒路斯抬起头,他看着站在身前的十手卫,问道,“那当然是依法处置,按海临刑法,当斩。”女孩儿吓得捂住了嘴,卡徒路斯却是露出一抹浅笑,他伸手握住那人伸来的手站起身来,向着一旁的老鸨行了礼:“妈妈如今情绪激动不便出面,就请回房好生歇息,由妾带官人们去现场吧。”十手卫愣了片刻,下意识的摩挲着掌心留恋那份温度,被身后的屠苏盯得脊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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