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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沉浸在美人抚琴的回忆中的十手卫被门内焦糊的味道拉回了现实,卡徒路斯让那顶罪的姑娘先去别的房间休息,自己则拉开了品雪阁那扇禁闭的房门,扑面而来的焦糊混杂着血腥味让十手卫皱了皱眉,他下意识的将卡徒路斯和屠苏都挡在身后,率先迈进了屋内。现场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不光是尸体,整个房间都似乎被火焰煅烧过早已看不出熟悉的样子,窗户破碎,地板的木头已经有不少被烧变了型,墙上也已经熏黑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昂贵的桌椅摆设都化成了灰,一个人形的东西躺在墙边,大概就是那个倒霉的刺史。“……这是有人往屋里扔燃烧弹了吗?”十手卫看着这惨状眼皮都跳了跳,他凑在屠苏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等人走了才将视线落在一旁面对如此惨状仍神色如常的卡徒路斯身上,他不知道自己胸口翻涌的情绪是为何,只是感觉眼前的人变得有些陌生。“你说人是你杀的?”十手卫一边问一边走向尸体,他在那焦炭前蹲下身,查看那上面残留的痕迹,像是被什么野兽的爪牙撕扯过,“是。”卡徒路斯淡淡回答,似乎不愿再多说。

        十手卫没有急着追问,他感觉尸体上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凑近了去看那些伤口,即便被火烧的焦黑,但十手卫仍是勉强从那交错的抓痕咬痕之下辨认出了一道特别的伤口,切面光滑,从右肩开始几乎贯穿了整个胸腹,伤口很深,所以才能在如此面目全非的尸体上被辨认出来——那或许才是真正的致命伤。“那你说说吧,事情经过。”十手卫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该为卡徒路斯大概率不是凶手欣慰,还是该为心上人对他的隐瞒而难过,“官人,您所求的,是过程,还是结果?”卡徒路斯答非所问,他看向十手卫,那双眼中充斥着十手卫所不能理解的苦痛与悲哀,“在我的故乡,一切的因果都不过是细枝末节,只要结果可以令……他满意,无人在意何为真相。就像如果我不站出来,那若曦就会成为那只可怜的羔羊背上一条人命,那如今您需要一个凶手,这个人是我还是若曦,又有什么区别?”卡徒路斯点到了痛处,十手卫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反驳的话,确实,随便抓个替罪羊,草草结案是上头想看到的,那卡徒路斯和若曦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因为十手卫本身和红玉也并没有区别,他们所追求的都不过是一个真相,一个善恶终有报的太平盛世。

        “卡徒路斯,无论黎威尔是什么样,在海临,在天境,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十手卫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卡徒路斯的手,那双手冰凉已失了温度,十手卫不禁又紧了紧力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卡徒路斯再一次沉默,他将手抽出来,哪怕他是那样留恋这份温度,眨眼间赤红的发丝纷飞,兽耳自发间探出,白皙的手掌变为狰狞的兽爪,火焰萦绕其身仿佛自地狱而来的恶犬,那凶兽般的压迫感让十手卫下意识的抽出十手挡在身前,但一切又仿佛转瞬即逝的泡沫,眨眼间站在他面前的又是那一身素白长裙的卡徒路斯,似乎只有他左手破碎的衣袖在无声阐述一切并非幻觉。“官人说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蒙冤,”卡徒路斯看向他,一字一顿的发问,“那如果我本就是为虎作伥的伥鬼,背着罄竹难书的累累血债,又如何算是无辜之人?”

        十手卫看着那双眼,恍惚间突然顿悟了,一直以来他感觉到的一丝违和感,不真实感,都源于此。

        那被卡徒路斯隐藏得很好的,一颗毫无生机但求一死的求死之心。

        ……

        “官人莫不是当妾这里是茶铺,走过路过便进来讨口茶解渴?”卡徒路斯为十手卫奉上这杯上好的龙井,看着他牛饮不仅嗔了一句,“害,大家这么熟了这不路过就来坐坐,你要是觉得糟践了你的好茶,下次给碗清水也行。”十手卫老神在在,这烟柳巷近日有异动,许多家的姑娘都说晚上得见一白色鬼魂游荡,衙门便加派人手在此巡视,人手短缺这事儿自然就落在了十手卫头上,好巧不巧的他巡逻期间救下了一个突发恶疾的老太太,这老太太便是敛香阁的老鸨,这才让十手卫能天天喝上敛香阁头牌的茶还不至于破产。说话间一块面包颠儿颠儿的跑过来,他叼着心爱的玩具绕着十手卫转,一条小尾巴摇来摇去,大眼睛里写满了期待。来的次数多了,十手卫也就和这只名叫“赫兰多”的小狗混熟了,这小狗极通人性,有时候十手卫甚至怀疑这小家伙已经成精了——他甚至知道在十手卫去拉卡徒路斯的手时乖乖叼着玩具回自己的小窝里。

        感情上的事总是难得糊涂,十手卫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何时动了心,或许是几个月下来的相处,或许是最初那一眼的惊艳,但说到底如今他的心已经沦陷,那就说什么也想抓住了不放手。“妾曾听闻官人已有婚约,想来应是个好姑娘,”然而卡徒路斯并未接下十手卫的示好,他们之间本只隔着一层水红帷幔,却仿佛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天堑,“又何必在妾身上浪费时间?”“……这是从哪儿听说的?”十手卫揉了揉太阳穴,似乎不太想提这件事,“……这事儿吧,不能这么算,当年我初来海临因外人身份处处碰壁,眼看着就要到了去要饭乞讨的地步了,是天境县韩家出手相助,他们要的是打开边陲的商道,而我要的是在海临立足,所以才有了这一纸婚约,算是把两家人拴在了一条船上,但是吧,韩家大公子今年才二十有五,二公子撑死了也就二十,再小点能十七八,我呢?我都四十了,那孩子给我当儿子都行了,要不是他小时候身体情况特殊他家人都以为他活不长也不会有这荒唐的婚约,我估计啊,现在两国合作已经稳定,韩家也是想着什么时候能退婚就退婚吧,毕竟人家二公子连个画像都没给过我,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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