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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冷子时年三十整。在八年前东京某医学院的烈烈夏日里,季冷子还叫丰臣季良。他有个制度森严但家族没落的家庭。父亲顽固守旧的作风让他在政治上式微,只能在一方庭院之内维护统治。季良逃离桎梏学了医,但先等来的却不是毕业证书,而是征兵入伍的通知书。临行前,唯一的姐姐逃出来给他送行。姐姐踏着木屐,流着泪跟他说:你要活下来。

        季良没回答她。于是他捏着那张薄纸漂洋过海来到别人的故土。杀人,或者被杀。

        他的一双手本来是要救人的。

        季冷子此时就在湖边洗衣裳。白色的布帛在他的手下就像纯净的花。翻腾、卷曲、又展开。季冷子洗衣服不唱歌,也没有流出纯白的皂角水。他瘦,衬衫整齐,人蹲着叠起来也一丝不苟。像在淘洗山峦。所以湖澈山净。

        洗完一回头,傅团长在大石块上望着他出神。

        傅仇说:“季医生。你真像我姐姐。”季冷子脑海中只能想起自己的姐姐。他问:“你姐姐是什么样的?”这是季冷子第一次主动问起傅团长的过去。

        傅仇说:“我姐姐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春保等到茶制好后,就沿着茶道出山送茶。跟着两个师傅,一来一回,足足花了月余。送完茶回程,山路绵延阳光倾洒,春保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般快活。浑身骨骼跟洗濯过般,人更黑了,眼更亮了,肩膀也更宽了,甚至连说起话来也声如洪钟,再也不像以前细若蚊吟。他开化了。是个洒洒脱脱的汉子了。

        师傅问他回桑庄后要干什么。春保大声说:“我要先去街上铺子。先把身上的东西当掉,再给我姐买补身子的肉哩。马上我外甥就要出世了。”师傅说:“难得你有这份心。春保,明年你还跟着我干。”春保当然点头如捣蒜。他当山唱起歌来:

        “郎在高山打一望罗喂,

        姐在哟河里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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