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那碗红糖鸡蛋。

        无极倒不知道方源喜欢吃甜,方源也说自己不爱吃甜,爱吃甜的是他弟弟。

        说的好像又不是那碗蛋了,但到底是什么,两个人也没再继续谈下去。

        等到秋收的时候,两个人忙得团团转,所有人都抢着去收那些黄澄澄的穗子,小孩也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捡落下的部分,穗子做了粮食,杆子一摞摞扎起来垒得高高的,远远看去就是一个个庞大的稻草人树在牛棚或者田里。

        躺在稻草堆里的方源陷进太阳的香味里,他同无极都出了一身汗,被秋风吹得散了又继续往外冒,柔软的地方与坚硬的地方交合在一起,在黑天亮月下媾和,清亮亮的水吹出来,方源抓着无极的手腕收紧,喘了两口气出来,他们两人像是雨后糖溜树上缠绕的黄藤不分彼此,这个时候当然应该说些和爱有关的东西,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无极和方源一起在村里待了两年零三个月,那拖拉机又拉着他们回到了城里,绿皮火车人山人海,卖报的声音吆喝的声音和鸡鸭鹅的叫声混在一起,再也听不见任何离别,知青们抹着眼泪,互相说以后一定要写信就各奔东西,无极却兀自想起了那床洗得干净放在村子那张木板床上的被子和方源的红头绳,那根绳子现在还绑在对方头发上,依旧摇摇晃晃,依旧可爱。

        他们就这样坐上了去往不同方向的火车。

        草原上依旧有大风,牧民们依旧追着草场水源而去,无极在毡房里听着呼呼的风声,他再也没回过那个村子,可却收到了一封信,没写寄出的地址,只填了一个生涩的地名,也难为邮局找到这儿来,拆开的时候白色浆糊黏得紧紧,里面的纸很薄,薄得就像根本承担不起什么厚重的东西,他想起了那个纸糊的窗户,被吹得霹雳霹雳的响,骤然一声惊雷,居然下起了雨。

        信封里面是一张红纸,四四方方,写了个福字,漂漂亮亮秀秀气气,正适合贴在门口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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