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展自认虽平日里与白徴颇为过不去,但并未与林泷为难过,甚至于自视甚高的肖展不曾把林泷这个大夫放在眼里,觉得这个一贯客客气气的大夫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影响,从未过多关注过。

        然而现今面对突然变了一副面孔的林大夫,肖展却从脚底倏然窜出一股寒气。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令他突然发现,这个人或许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

        林泷花了一段时间来欣赏肖展惊惧的表情,他实际上很久没有见到过有人在他面前这般恐惧了,如今乍见之下,竟还有几分怀念。“你看起来似乎很怕,”林泷慢条斯理自袖口小袋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刀片来,从容俯下身近距离观看肖展发颤的瞳孔,语气却温柔至极。“你在怕什么呢?从你胆敢怂恿薛陟对指挥使下手的那一刻起,我以为,你就抛却了恐惧这种情绪。”

        肖展一贯不好使的脑子或许是在极端的惊惧下,突然好使了那么片刻,他带着十分的不可思议,连嗓音都抖了起来,断断续续道:“你……原来你竟是……”一句话没能完整的抖出口,骤然嗓中一哽,便是呜咽着再也发不出声来。林泷嘴角挑起一个森冷的笑,语气犹如数九寒窟应道“对,想不到吧,就是我。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这张嘴,就不用再出声了。”说着指尖轻轻抹过刀片,带着极大的兴味道:“接下来我们可以慢慢玩。”

        林泷消失了一天一夜,在这一天一夜里,白徴的情况却急转直下很是不好起来。原本只是一些看着凶险的外伤,在用过药之后却逐渐发起高烧来,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一会断断续续念着景思意,一会又打着寒战翻来覆去喊叶凛之。沈笑风急的打转,根本来不及去散发醋意,派出去寻找林泷的人一波又一波的来报,都说完全找不到林大夫。

        白徴这一烧,直到四更鼓过才看起来似乎逐渐退了烧,精神也逐渐好了起来,但沈笑风却一颗心逐渐沉到了底——这并非是好的征兆,以他多次目睹生死的经验来看,白徴这一遭应是回光返照的征兆了。

        一个被抓来的普通大夫战战兢兢守在一侧,绞尽脑汁去想如何让这暴躁的凶徒接受这一事实。沈笑风犹如困兽一般无可奈何的绝望,在这当口,白徴紧闭的眼皮颤了颤,终于醒转了过来。

        “我后悔了,”沈笑风半跪在床侧,抓着白徴一只手紧紧握住,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的一般,“我不该强行把你拘在身侧,以致你数次遭遇危险、我不该打着情爱的名义冠冕堂皇的折辱你、我不该对你诸多怀疑屡次试探……”说着说着哽了嗓子,近乎虔诚的把那只苍白不见血色的手举在面前,深深烙下一吻,姿态卑微的祈求道:“白徴,白温然,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去游历世间,我们去看各种风景,我们去你不曾到过的地方,你……你不要死……”

        白徴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手背上,但他已经做不出什么回应了,道长空洞的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亦或者已经没有余力去想什么。良久后,沈笑风听到他说:“事已至此,往事已如过眼云烟,再多言语也无甚用矣,只望我死后你不要迁怒他人,”又慢慢笑起来,续道:“我本不属于恶人谷,葬在此处只怕魂灵不安,若你当真心怀有愧,将我尸身安置竹筏之上,沣水漂流带我远去,也算全我遗愿。”

        沈笑风整个人已经愣住了,他仿佛再听不到任何声音,脑子并耳朵里一片嗡嗡之声,白徴的话如同一把锋利尖刀扎进他胸膛,他挣扎着还想再说些什么,白徴却重新闭上了眼,那只被紧紧握住的手倏然一沉,和沈笑风贴在一起的手腕却再也感觉不到脉搏跳动了。

        沈笑风推了推白徴,又晃了晃白徴,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带着些赌气道“温然你快起来,莫再睡了,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要去杀人了。”白徴只是安静的躺着,丝毫反应都没有出现,穿过屋子的风拂过他颊侧一缕发丝,沈笑风终于彻底接受了白徴已经魂归九天的事实,慢慢俯下身把白徴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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