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覆帱话音一顿,慢慢呷了一口茶。

        掌管天庭职供的美髯君双目望来,只见那覆帱垂眸品着茶,笑意淡了,露出他本质中一派冷美人的精明神韵来。美髯君心里打着算计:谁不知这覆帱是仙中比干,心生百窍,他在谁手里吃过亏?谁又在他手里占着过便宜?只怕自己今日这一遭是不容易过了。

        正想着,覆帱仙君的茶盏已经放下了,只见他又挂上笑,指节轻叩了叩乌木桌案,如击金玉之声,“昆弟,人间驶的这艘船,载的是满天的神佛,如果这遭我辈修补不力,天庭的供奉就此长久断了——万死难辞其咎啊。”

        美髯君只得赔着笑,口上连声应是,心里却如明镜一样:人间的浩劫在覆帱仙君这也经手过几遭了,如今这遭比之从前并不算难,不过是人手缺了点,需要他自身多辛苦些儿——可是他覆帱仙君从来不吃这种亏,从来都是他扒别人的皮,没人敢叫他于禄外白费辛苦。

        今日亲自来造一遭,意思很明白,要是再不给他添派人手,他就不准备好好干了。人间覆灭一时,天庭的供奉就短一时,到时候玉帝问责下来,他覆帱仙君是个“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的主,在御前把罪全治在仙职调派不周上,最后倒霉的是自己,万死难辞的是自己。

        “唉——”管职供的美髯君定了主意,深深叹出一声,话里全然带上情真意切,“仙君只当我是捞职缺油水的小人,贪利故意不给您增派人手——其实您借我八百个龙心虎胆,我也不敢在您手里捞油水花。实在同您讲,这事上我若是还能做得一点儿主,如海的人手立时孝敬尊前!”

        美髯君此言说得不假,谁不知道这覆帱仙君是头一等的操谋弄权人物,兼以面柔心冷、万般精明,谁敢在他面前打花胡哨,管保被啃得骨头渣不剩一点。他是宁可得罪仙人八百,也不愿在他的账本上落墨一下的。

        覆帱听他的话音里有玄机,端敛眸光恭听下文。

        “我如今实在是受着两头儿挤兑啊……”美髯君压下声音,是实打实的要和他推心置腹了,他手里竖起一个指头,举到覆帱面前,“一千年,天庭这一千年来,除了飞升了一个十世情劫圆满的归愚仙君,再没从人间提举过仙才了。”

        “这一千年来,您不是第一个来和我拍桌子的,哪个职部都缺人,我也不情愿满天庭都得罪一遍,实在是——”美髯君眼里盯着覆帱示诚,手指敲两下桌案,“”我说了不算啊。”

        覆帱沉默着不给美髯君递话,美髯君只好自说自话下去,“仙君有所不知,这些年来凡世是大变样了。您是万年之前诞登道岸的,那时候凡间天材地宝,钟灵毓秀,您生来就是一脉澄心仙骨,天帝亲召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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