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玉城是个钟灵毓秀的宝地?早打三百多年前,便是扬名天下的财货集散流通之处,雄豪大户富绝海内,冠于九州,有道是“舳舻万艘,隘于河次,堰开争路,上下众船相轧”,说是天下之形胜也莫过于此了。

        然而,金银财宝却不像观音菩萨的甘露一样,肯仁慈地洒在芸芸众生的头上。老百姓常说的一句“东贫西富,南贵北贱”,讲的是玉城特有的格局:西北边住着权贵豪强,高墙大院,青瓦琉璃,道路都是由锦幛围成的,非显要不得入内,主人出门动辄仪仗开路,车马随行,哪怕是低等的奴仆也穿金戴银、遍身绫罗,奢靡到了极点。

        与之相对的是城东南,目之所及,尽是些破砖头、烂瓦、断椽子,谁家有床像模像样的被子,都得提防着被街坊邻舍眼红偷了去,可以想见日子多么荒凉拮据,真是苦瓜攀苦藤——苦到一块了。

        不幸的是,故事的主角就住在这里,已经有十余载了。

        走进狭窄的巷弄,再七拐八拐,就能看见一方小小的草屋矗立在眼前,掀开芦席,露出里面徒有四壁的厅堂,像久病之人的肚肠,实在没有什么油水可言。

        三只飞蛾在油灯边扑棱着,试探着,既觊觎着火苗的光和热,又因忌惮灼伤翅膀而不敢靠近,只能忽上忽下地环绕。

        在这昏暗的焰光和蛾翅的阴影中,赵仰宗蹲在地上,在一筐杏子里翻翻找找,找出两颗即将要坏但还坚挺着没坏的,放进脸盆里搓洗搓洗。这筐杏子还是他厚着脸皮从东市的老板那里讨要来的,虽然已经散发出醇厚的酒味,但据他说只是“受了擦伤”。

        “阿芹,借我点钱花花,嗯?”赵仰宗在巾布上揩了揩手,鼻子里擦出了貌若不经意的一句。

        黑衣墨发的高挑女子接过他抛来的杏子,上下掂了掂,拧起眉毛,轻笑道:“我说呢,怎么忽然转了性,请我们吃这种‘好东西’,原来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仰、仰宗哥哥,我还有钱,我借给你!”旁边的男孩也只有十四五岁模样,虽然被晒得黝黑,但也眉清目秀的,不等他发问,连忙就要掏钱。

        赵仰宗嘴上不耐烦地说着“你有什么钱,自己留着花吧”,手却很自然地接过了那枚小小的钱袋,暗暗确认了里面的重量,便立刻收入囊中。

        有史以来,他对小草说的“借”,从来就没有还过,有借有还这一条江湖上的铁律,几乎从没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生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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