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腾大粪的生意干得顺风顺水,一个多月便回了本,实打实叫赵仰宗赚了一笔,比着原先说好的分红给了秦芹。只是顺利得有些太过了,按他的经验,好运跟厄运这两股此起彼伏的势力,犹如一对双生子,总归要交替着捉弄他一番的。

        秦芹有心使坏,俯在小草耳边低声说,“你仰宗哥哥是有钱了,要不叫他请客做东,带咱们去月湖楼打打牙祭……”

        要知道,赵仰宗平素里从不下馆子,他只要想到给外面的人弄走了钱,心里就不舒坦,更何况是要他请客出血?还不如要了他全家的命。本想着装死不搭腔,可是小草的眼神又流露出一丝期待,指使了人家这么久,不给点好处也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赵仰宗只得硬着头皮带两个人到棚子里,正预备开口点三碗清汤光面,却得知要三个铜子一碗,这样巴掌大小的三碗面,得折去他足足九个铜子!赵仰宗顿觉心如刀割,非要老板让利两个铜子不可。面馆做的是小本经营,老板自然不肯依,于是赵仰宗便不依不饶,缠着老板讲价。

        大衣柜子没把手,死抠门哪!秦芹虽然知道这是个挤虮子的血都要舔干净的吝啬鬼,却也没想到能小气到这个地步,脸皮真是被他丢得精光,忍不住把人推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说:“让开,我来请。”当即要了三份鳝丝面,两样酱菜,一碟凉豆糕,这个时节吃起来也有别样的清爽。

        赵仰宗不用出钱,又能沾光吃一顿,自然是顺水推舟,嘴上却抱怨着:“我又不是不请,是你要抢着出钱……”

        鳝丝面极鲜,那一点芝麻香油的味道勾得人回味无穷,简直是神仙才能享用的珍馐。三两口吸溜完面条,赵仰宗又端碗把面汤咕噜咕噜地全喝光了。这人有个怪癖,吃东西的时候一定要把所有佐料都吃下去,哪怕是葱姜丝也不放过,骨头要吸得干干的,能当柴火烧,连盘子都舔得锃光瓦亮,能当镜子照。

        别的不说,赵仰宗这辈子就栽到“吃”之一字上头。兴许是打小饿怕了,馋虫三不五时便爬出来作怪,吃不到要朝思暮想,吃到好吃的却也不好受,肚里饱了,却不知从何处生出诸多罪恶感,痛苦、愧疚、时不再来的失落和惶恐……一齐涌上心头。

        钱袋子这才微微鼓起来,可他又开始不知足了,搁下面碗,用帕子擦了把嘴,问道:“阿芹,你说……难道我们这辈子都要靠出卖苦力挣钱?”

        秦芹拈起一块凉豆糕塞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你既有了现钱,雇两个人给你做事……唔……自己松快了……又收得更多巷道,岂不好么?”

        赵仰宗叹了口气,他哪里不想收更多巷道哇,只是再往西北边走,那些巷道都是有主的,早就被几条地头蛇霸占了,他常跟底层的粪工套近乎,知道这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弯弯绕绕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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