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无奈,低声对沈峤说:“民间说食蟹恐令子横生[1],沈郎君你如今真的吃不得这个…”

        沈峤一下子羞得满面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吴伯,你怎么…你是几时知道的?”

        三人这几个月来一直这个小院里相依为命,沈峤早把吴伯和阿轻当成亲人。可是男子怀孕这种事情实在难以启齿,他本以为二人并未发觉此事,这些日子一直在“瞒不住时索性离开”和“直接对二人坦白”之间犹豫不决。没想到吴伯早就看出端倪,他瞬时大窘,不知道二人会如何看待自己这种怪胎异类,放下筷子转身就想逃回自己房间。

        吴伯看到沈峤这不知所措的样子,哪还不知道自己猜中事实。忙拉住他说,“沈郎君,你放心,此事绝不会让外人知晓。你这么…你真是受苦了。哎,我…我替主人谢谢你!”说着站起身,对着他伏身下拜,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想起晏无师生前的许多好处,又不禁老泪纵横。

        沈峤看到他落泪,自己也有些忍不住,只是红着眼睛将吴伯扶起,道,“我并不是为了他,只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罢了。”

        沈峤转头看阿轻,只见他一脸困惑却懂事地不去追问、憋得实在辛苦的滑稽表情,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于是三人坐回桌前。沈峤为此事悬心多日,此时也感觉放下心中大石一般,松快许多,他笑着说,“螃蟹性凉,我这些天身体不太舒服,确实不该吃多;今天就劳烦阿轻了。”阿轻嘿嘿一笑,那一笼子蒸蟹自然是归了他。

        从那之后,二人自然是对沈峤的饮食起居处处上心。吴伯有一日还叫了大夫来家里,隔着帘子给沈峤诊了次脉,又问了他一些孕中身体的症状。这些日子他身子被调养得极好,不但面色红润,身上也长了不少肉出来。大夫只道母子身体都十分健康,只是听闻他近日食量极大、却时常闭门昏睡后,便劝他孕中要少卧床、多走动,以免胎儿长得过大导致难产。吴伯连忙应了。此后便日日让阿轻陪着他去外边散步。

        此时沈峤怀孕近半年,孕肚已经无法忽视,因此他这些日子出门都是穿着上衣与襦裙的女子装束;但他不愿在脸上再施脂粉,便在头上戴着一顶帷帽,帽檐四周蒙上一层垂至颈部的薄纱,以作掩面。

        这一日是九月初九,秋高气爽。重阳节登高是渭州人固定的习俗,阿轻也想带沈峤去城外的西山瞧瞧热闹。于是,在吴伯喋喋不休的“仔细别让沈郎君挤着摔着”的叮嘱声中,阿轻赶着马车出了门。

        二人驾车来到郊外,并在西山脚下改为步行。上山走了半日发现,今日出游的人确实很多,山路上稍有平坦之处都被大户人家的仆从占据,竟然找不到一块落脚的地方。沈峤便拉着阿轻说,我知道一个好去处。二人绕过半山腰的丛林,来到当日晏无师和沈峤躲避雪庭时的洞穴。时值秋日,走入深处的石室,金黄的落叶厚厚地铺在地上,阿轻扶着沈峤缓缓坐在地上,隔着头顶交错的树枝,可以望见靛青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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