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是舒适而安宁的,这舒适和安宁得来的如此轻易,如此简单,她的脸贴在被子上,她的身T在被子里收缩寻找一块新的温暖,她轻轻晃了晃身T仿佛是在摇篮里那样,在摇摇晃晃中沉入酣甜的睡眠中,不,她不想睡,她在摇篮里她也已经不是婴儿,而且也没有真的摇篮,她在田野上,她赤脚走在草坡上,在草坡的另一头褚方平走过来,他就这麽随意地就出现了,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小鹿乱撞,那麽她要去Ai吗?她应当Ai吗?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成了这个样子,怎麽就到了这种地步,她感到孤独想要和谁说说,在她这样寻思的时候她看到了杜翎,她和他在一起,她看到他们觉得这是最好的,如同看到美景和真情一样,她笑着看这一幕,只是不知道为什麽眼角会有泪。眼角真的有泪水,她转一下脸把泪在枕头上擦掉了,不,他们并没有那样,并没有那样的一幕,这只是她自己的担忧,她要重新回去看看,她闭上眼睛让自己再沉入梦里,果然这里没有他们,但也许,是她来错了地方,她抬眼四望四处寻找,她要找到刚才那一幕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那一幕,可是她找不到,田野,小路,脚边的青草,远处的树,这些都还在,这些都不是,她要找到他们,她要看到他们在一起,才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在一起的……她知道这实在难以实现,她也就无法否认了,但是之前这并不重要啊,可是现在他们不在一起对她如此重要,她曾经醒来过一次,根据清醒时的经验现实中他们确实没有什麽,可是为什麽要在梦里由她把他们凑在一起?不,她一定要回到刚才的情景里面,这次一发现他就跑到他身边,可是她找不到啊,她想他们可能躲起来了,他们为什麽要这样呢?要知道是她做这个梦他们才能在一起啊,怨悔自责象巨大而坚y的石块堵在她的x口,她哀痛地扭动身T想要摆脱这石块,然而怨悔是看不见的所以她无法摆脱,正当她无能为力的时候一只手帮她掀开了,她知道这正是他的手,她看到他的同时也看到了杜翎,她说:“你喜欢他啊?那你就喜欢吧。”她笑着,说完转身轻轻松松地走了。她却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欢喜,她也不知道该怎麽办,然而还不需要她去考虑和决定怎麽办,她发现身旁的他只是一个影子,她看到在走远了的杜翎身边,他们还是在一起……

        这一次没有泪,这一次也没有悲伤只有无奈,悲伤连同她的身T都一道散了,她的身T瘫软在床上,没有草坡没有田野,也没有摇篮,她以为自己散了,也没有了,可是她却能感觉到自己的空虚,以及渴望,她渴望他的手,他的扶助,以及渴望,她渴望他的手,他的扶助,他的……他的怀抱,她在他的接触中充实起来,不,他们并没有怎样,他们那样只是她的梦,只是她的担忧和猜测,她天天都和他在一起,有的是机会和他接触和亲近,她不会再犹疑了,明天就开始表现出来,让大家都看出她对他特别的情感,这样想好了,她的身心都慢慢恢复回来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杜翎只是作为医生来给他看了一次病,就算她喜欢他,自己也是b她有更多机会和优势的,而杜翎只能以看病的理由来接近他,何况她又凭什麽认定杜翎是喜欢他呢?喂药给他吃吗?天哪,她用她那娇美脸蛋试水温的姿态,那容貌神情太让人心动了,她不要再去想那一幕了,她什麽都不要再去想了,等明天了以一种不同的心态,一种自己明确了的心态去和他相处吧,她闭上眼睛,实际上她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她通过感受这样闭上眼睛,感受身T地躺在被子里来感受舒适与踏实,她什麽都不要去想了,不去想明天,不去想他,因为一想到他她就会想到杜翎,她辗转身T的姿势让自己重新踏实,被子里的温暖抚m0着她的肌肤,抚慰了她的心。

        天晴了,春天知道这是它的季节所以不紧不慢地,不动声sE将nEnG芽长成了新叶,将种子长成了幼苗,柳树已经会在风中摇曳枝条,仿佛缀着绿宝石一样的帘子重重迭迭深深浅浅,但真的宝石也许也不如这新鲜的绿sE沁人心脾怡人心菲,杜翎从树杆间枝条下看到田野里铺满了yAn光,她为她所看见却不能领会的景象而慌张,因慌张而期待,因期待而更加慌张,慌张没有来由,期待也没有目的。旁边农田里传来耕种的声音,一个小夥子犁陷进泥里,他一边咒駡一边cH0U打着牛,一个老汉坐在田埂上咒駡着他:“你打它有什麽用?你越打它给你拉得越深,你要把犁往上翘,就你这样的还耕田……”他正说着犁被牛拉出来往前一窜,小夥子把犁翘起来却没有把握深浅,忙乱中急忙又一鞭子打过去,牛急忙往前走。老汉也不下田去管管,仍然骂着:“你手长着就会甩鞭子啊,你是连犁都把不稳白吃十几年饭了你,就你这样还能g点啥……”杜翎微微笑着,她不是那挨駡的青年,不是那挨打的牛自然觉得有趣,附近田里的人看到这边牛拉着犁在田里乱窜也哈哈大笑,就是那小夥子,他往後想起在长辈的责駡下笨拙地耕田也会嘲笑起自己的。耕田耙田都是男人g的活,田里的nV人很少。一个认识她的村g部看见她,远远招呼她道:“杜医生,又出诊啊。”“是啊,您在忙着呐。”“唉,忙,呵呵……”又一边一个人的犁歪了,赶忙喝住牛在那里撬动犁把。这些人好些是因为看她而出错的,她没有觉得自己好看所以没有觉察,她见识过妈妈那样的美丽,而在妈妈面前她一直是个孩子,所以她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她也从不肯让自己显得弱小,总是竭力去把活做得更好,如果不是太引人注意的话他甚至想去试试耕田挑秧那些男人们做的活,与人相处也从不扭扭捏捏羞羞答答,有说有笑只是会适可而止,来往大方但是有节有制,但她似乎,她发现同龄人尤其是知青都不大会和她太接近,这是她所不能明白的,她也为此郁闷过几回,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麽,也就不那麽在意了。没什麽好在意的,独处和融入群T对她来说一样好,之前和大家在一起可以和睦,现在常常一个人在医务室呆着也挺清静的。来的病人和到病人家里,大家都是客气和善的,农民象他们所在的乡村的景象一样,b城里的柔和自然。

        她现在是去出诊,不过她心里知道,那位“病人”其实已经不需要她作为医生去看他了,他已经可以去锯木,也许他已经去犁地了,有可能在某一段路上,又会遇见他……哎呀这样很可笑,没错她是和他有过几次相遇可是也不能老盼着和他相遇呀。现在她不是有看病的理由去看见他吗?可是为什麽要去看见他呢?她犹豫起来,脚步也放慢了,如果他完全好了呢,那还要去看他吗,看到他又怎麽样呢,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小nV孩了,她上过卫校当然知道自己身T里的那些变化意味着什麽,现在,她的心理也要变化了吗?枝条儿一阵无声的摇曳,前面拐个弯就是和他相遇过的那条溪边路了,那次她去给田英的父亲包紮脚上的划伤,回来时走过那里看到小溪里汩汩的流水,那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流动的声音里透明的颜sE里透着山角里的寂静和隐秘,无声无sE地没有x1引她,她只是走进和溶入了那样的寂静和隐秘,她蹲在水边要去聆听这样的寂静,她意图随水流去,但是她听见了脚步声,她恐怕有人发现她的意图,於是赶紧站起来回到路上,啊,那是……她想再躲回到路边去的,可是他一定已经看见她了,再躲着他那样多不好啊,她只好y着头皮,故作镇定地,和他相对而过……她心里一片慌乱,她寻求他的眼神她又惧怕去寻求,直到和他擦身过後她才猛然惊醒似地发现自己在一种晕眩中,根本没有象要去寻求他的眼神也没有惧怕什麽,而当这种晕眩被她发现之後,她又重新无法抵抗无力支撑,傍晚的天空云彩绚烂,远处天边透过来仿佛是天外边的光,这是个什麽人啊,这种晕眩让她感到奇妙,她怎麽会有这样的感觉呢,那是个什麽人啊,她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谁知道恰好碰到她所惧怕的他转回来的目光,她神情意志都要维护着那番故作镇定,可是脚下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她要逃离,她觉得自己惹了是非了,路边的灌木丛仿佛是从她身边飘过,它们当然不会飘,那麽是她在飘?她脚下所踩的仿佛也不是路面了,前方的云朵压得很低,她好象在和那些云朵为伍为伴一样,她能看到别的云朵却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她自身这团云朵,她看着块块水田的格子,不知从哪一处传来汩汩的流水声,而她自己则在从这经过了一天yAn光的召唤的泥土气息里急急逃离的渴望中。

        第一次遇见的他给她印象深刻,她渴望他的眼神就是因为当她从路边走出来的时候就认出了他。那次她匆匆忙忙要在天黑前赶回去,当他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吓了一跳,她看到他的脸,惊异中还带着羞涩,慌乱中还流露着忧郁,她会站在远处以一种遥远的心情看那些激情与豪迈,但是羞涩与忧郁近在咫尺,她似乎从没见过,她几乎不认识,这久违的神情与似曾相识的人,一瞬间让她,她没有被震动,没有被激荡,她那时候感到心旷神怡,如同在一支音乐里,她感到深远辽阔,如同面对人类的美好情感那样,她自己就是那支音乐,她变幻成音乐她却不能聆听不能得知这是一支什麽样的音乐,她自己就是那琴,她发出她却无法捕捉不能预料这些乐音,很快地,原来是时间短促这些乐音还来不及成形,它们在喧闹中飘散了,她看清了人。她看见追来的人,思索了一下向另一个方向跑去,等那些人追上来时她拿出了车票,就这样为他解了围。第二次相遇带给她的更大的是鼓舞,这是在她生活的地方遇见他,那麽就一定还能再遇见他,遇见他怎麽样呢?她羞羞地埋下了眼睛,这之後出诊的路上她总有这样的期待,而且果然实现了这样的期待,她现在已经与他有了接触,哦,这是在想些什麽,这是想怎麽样啊,一个人走出去一趟不知会遇到多少人,一个人经过一段时间又不知道会认识多少人,嗯,还不知道他怎麽样呢,呵呵,她给自己一个嘲讽嗔怪的笑。

        yAn光象它照耀下的绿sE一样娇nEnG,象它抚m0下的禾苗一样纤弱,微微一阵风似乎就可以削弱它,浅浅一波水似乎就可以覆盖它。杜翎看到新培过土的水渠堤岸,她希望岸上早些长出青草,她看到挖开的土坡,她希望雨水早些把那断开的坡面冲刷平滑。她知道一切不可能那样完美,但是如果山要崩塌,她希望是洪水冲塌的,如果树要断裂,她希望是风刮断的,那样才能和这yAn光,空气,绿sE和耕种,收割相宜;如果人要有痛苦,应当是没有能力的痛苦,应当是人自寻的痛苦,而不是被剥夺的痛苦,不是被强加的痛苦,她想Ai却又不敢Ai,她担心自己没有能力,竞争不过平等的对手,她憎恶,不,她鄙视权力造成的形势,权力造成的现实,和权力本身的b迫和剥夺。田野如此广阔,天地如此空旷,空间如此自由,这里看起来如此自由散漫,强权与暴力是怎样立足的?她的心绪一阵黯淡,最近的人家还有好远,有的地方好几里才有几户人家,这麽多田地足够大家都有粮食,也许人活着不应该只是为了吃饱,但是什麽是需要那麽狠毒地去对待别人的呢?她试图忘记这些年来她看到过的景象,然而每次她稍有些欢悦,稍有些宁静,稍有些失落,稍有些激动,她都要想到还有人是那样对待人的,还有同胞是那样对待同胞的,还有亲人是那样对待亲人的,这是个笼罩着她的一切情绪的Y影,她希望别人不要有这样的困扰,希望别人能够好过一些。梁秀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田英什麽事都畏畏缩缩的,她们不都是在这样的Y影里吗?她新认识的王慧蓉,笑容里也总有不确定,姚萍一脸令人心酸的憨厚,李敏似乎顾虑重重,当然李敏也许是在她面前才会意图戒备和隐瞒,可是他们在一起那麽久了,如果他们有什麽的话还用等到她出现了才对她表现出来吗?也许是她自己多心了。本来就是她多心了,她又和他没什麽,凭什麽去猜测他和李敏的事情呢?他那一身的忧郁啊,事实上从她知道有甜蜜这回事以来,她还从没见过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甜蜜的笑,她试着让自己这样笑一次,嗯,这样子也许很甜蜜了,可是有这样子又能怎样呢?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也不应该忘记她曾经历和见识的这个时代,有些人Si便Si去了,可是有些人留下了名声,她绝不能忘记,下辈子也不能忘记,她要告诉自己的下一代,那些留下名声的人到底是些什麽样的人,还有那些没有留下名声的人曾经怎样活着,但也许不需要她来告诉,因为还有人仍然这样活着,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都还能够看见,甚至都还这样活着。她不希望她的子nV还这样轻易地受人摆布,不希望後来的人们还供奉着一个这样的人,自己所经历过的痛苦不希望自己的後代再去遭受,这是一点可怜的责任心而已,教子nV脱离父母,教学生殴打师长,教青年互相敌对和仇视,这不是毁灭人的恶魔做的事吗?她轻轻叹一口气,她觉得不值得为这样的魔鬼气恼或者愤怒,她应当看低他们,蔑视他们,只是他们无休止地纠缠着每个人。

        田里的水在yAn光下泛起光芒,天上的太yAn并不刺眼,她勇敢地和它对视了一样,这样她的眼中就总有一个太yAn,她看到远处朦胧的地平线,地平在线托着一个太yAn,她看到前方的房屋,屋顶上顶着一个太yAn,她看到旁边的树丛,树丛里嵌着一个太yAn,自以为是太yAn的人是愚蠢还是狂妄?这不矛盾,愚蠢和狂妄往往互为因果。迎面而来的空气里所有的分子都流露出春的气息,有颜sE的,没有颜sE的,有芳香的没有芳香的,大的,小的,甜的,涩的,都是这春的一份子,她喜Ai它们,她贪婪地呼x1着,她愿意自己也变成这样的一份子,在春天里成长,在秋天里成熟,随着季节的变化相应地变化着,而无论如何变化又始终都是她自己,即便化成雨滴汇聚,即便化作尘埃飞散,或大或小里都还有她,无足轻重但是存在着,自在着,她抬起腿越过水G0u,随後放慢了步伐,一段缓慢的融入过程之後,她变作了这样的一份子,自在地悠游着,她可以愿意停留在禾苗上,沿着苗叶缓缓流下,她也愿意附着在树叶上,在季节来临时飘落,大地和她是一T的,青草和她是一T的,她去哪里都乐意,她是什麽都还是她,但那时,是不是她,有没有她,都不重要了。如果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不需要知道那是个人,她不需要分辨野兽与人,不需要理会任何恶魔与神,她会在有人经过後的气流中翩翩飞舞,一切都是她,她什麽都不是,她不讨厌什麽也不喜欢什麽,人们说草木无情,但是草木无需有情的世界才真正是人之情义的最高境界,一切都无须依托,一切又都互为依托。

        她走在乡间路上,觉得自己像是没有依托一样,她和这里的人们和睦相处,但是她从没有觉得能够融入这里,她不知道别的同伴是什麽感觉,他们常常牢SaO和抱怨,与村里的人发生摩擦和纠纷,但这使他们看起来适应这里了。她不属?这里,即便她和这里的人们一样生活,即便她没有离开的意愿也没有离开的可能。她也不是从哪里来的,所以她也不会往哪里去,作为一个人这样的境况是可悲的。她不会质疑这里人们的笑容,朴实和善良,如同她相信他们在人背後的自私,算计和中伤,然而即便他们的父辈、祖辈都在这里,即便山坡上有他们家里的祖坟,他们便果真是在这里吗?他们同样是没有来历,和她一样暂居於此,至於未来,也不曾从远大理想中显现出来,大家境况大致相同。一个人或许不必在意自己的来源去路,她所缺少的也许只是一份家的感觉和记忆,妈妈给她的记忆是强烈而久远的,妈妈意味着美丽,和蔼,Si亡与失去,她从妈妈那儿明白了无论多麽美好的人生事物终会逝去的,她明白这无须伤悲,只不过她还是会伤悲。爸爸是一个影子,他只在痛苦和失去的时候出现,在妈妈Si的时候,在爷爷Si的时候,在NNSi的时候,下一次他出现的时候,不知是谁的时候,她想到外公病弱的身T,但这不是去担心是谁的时候的问题,而是这位父亲,他的人生就是这样一出由始而来的满满的悲剧,妻子,父母,接下来还有岳父岳母,他和亲人的全部联系就是Si亡,他没有疼Ai妻子,没有侍奉父母,也没有养育nV儿他只在他们Si去的时候才作为丈夫,作为儿子这样至亲的人来出现,这是怎样的人生!这是怎样的人?有时候她非常渴望能和父亲有一场交流,听听他的感受,感受一下他的内心,可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完全了解他,完全理解他,就象影子一样虽然无法触m0,但一举一动不都随着人吗?就象照镜子一样清楚明白,她在镜中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薄薄的一片人,一个人能够看到的自己和别人不都是这样薄薄的一片吗?这些薄薄的片,他们能够住进家里,能够立在大地上吗?

        她是一阵风,一缕雾,一束光,一团气,拂过,飘过,缓缓移动着,不动声sE环绕着,如果有人走过时会带动她一阵旋转飞舞,当她停下时那个人还在走着,她知道无论那个人去往哪里,他去的路只有一条,她把自己放下来,双脚重新回到路面,她脚步轻盈,身T里的青春向外洋溢着,她走过了很多路,她也还有很多路要走,但是这所有的路其实都是在一条路上,走到这里她几乎都没有力量再走下去了,但她同样没有放弃不走下去的力量,她不愿这样悲观,只是事实如此,一切美好都象妈妈一样似乎只为了消逝,一切不美好也象美好那样都消逝了,事情只是这样。幸运的是她还可以悲观,可以失落和伤感,这些便是她在无能为力中的扭转,她因为有这些而能够快乐起来,她无奈地笑笑,当现实沉重得无法改变时,这样的现实不就不重要了吗?不重要的东西,自然就可以丢在一边不去理会,她要让那沉重的东西沉重得没有意义。无论如何走在路上的是她,她可以被b迫但是她不可以被替换,她步伐矫健面带微笑,她还在一个拐角处故意绕上一段弯路,目的或许也不重要,但是因为开始了路程便重要起来。何况,也许目的是重要的呢?他,应该是重要的。此路程当然不是彼路程,不过她乐意这样混淆,至於他是不是目的,他是不是重要,她不好意思说。

        也许这真的就是那个,Ai情,这个词就让她如同面对真实一样心头一颤,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卷进了旋风里旋转着向上升去,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卷进了漩涡中一样旋转着向下沉去,她觉得轻飘自在,她觉得沉闷窒息,这样矛盾的感受相互冲撞着使她疲於承受浑身软弱无力,她清晰地感受着没有知觉一样的感觉,她撞在了树叶上又被风接走,她跌进了水里又被溅向了空中,安静吧安静些吧,她拍拍自己的腿找回些知觉,让自己的心能够在现实的知觉中安定一些,可是她的脚刚刚触到地面,她便又不由自主地向那yAn光中空气里飘起,随流水的声音发出来,传开去……她是喜欢这样的,yAn光一阵暖一阵凉,空气一阵香一阵腥,她钻进去,穿过来,她不由自主可是满心欢喜,她麻木无力可是浑身舒畅,可是——她想到,她如果是一粒尘埃,会不会被人烧成砖砌在墙里?

        木材场周围砌了院墙防止敌人破坏和偷盗,杜翎不喜欢高的墙和厚的门,它们本是用来防野兽遮风雨的,但是它们都被用来阻碍人,她如果是片树叶她可能被人连树根拔起,她如果是粒尘埃她可能被人砌进墙里,这样被墙阻碍的人们,他们又有什麽自由?他们当然是自由的,她从没听谁说起过自由,从没觉得谁需要自由,大抵是因为他们都有了,要麽就是不允许有,甚至是不允许谈论,不允许需要,她黯然一笑,她喜欢笑,笑可以是认同,理解,领会,赞赏,笑更是一种超越,难道要去愤恨和计较吗?她高傲地笑着,但她也实在无力去计较,无能去愤恨,她心情黯然。

        走进门去,这里面是被围起来的空间,一阵木柴的气味传来,这气味并不难闻,就象水田里翻耕後红花草的气味,包含着复苏和生长而让人感动,她掩饰着自己稍稍的不适,再往前就好了,前面是一堆新锯下来的边角料,气味也是新鲜的,有人正在往上堆放那些木料。她的心突然砰砰跳起来,转过这堆木料,果然她看见是他,他象一个近在眼前的人出现在她眼前,他象写意画里的人物一样飘渺,不他是生动的,真实的,随着他伸出的手她就到了他手中,随着他挥动的手她就飞舞起来,随着他身T的转动她就在他身边萦绕,她象行星一样绕他转动着,她不愿离他太远可是又怯於接近他,她看着他却在想着要去发现他,辨识他,她看着他却看不见他,她想着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停下来了,她也停下旋转,她不转了她周围的景象只好转动起来,她在这个摇摇晃晃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只有李敏是稳定的,她看见她走到他身边,站到他面前,让他把他要脱掉的外套穿回去,把他解开的纽扣扣回去,她说刚生过病,才出点汗怎麽就脱衣服,世界安定下来了,当旋转的世界安定下来时,她只好被转开了。

        世界随着她的转开而消失了。没有了木材堆,没有了大门,没有了墙,没有了路,没有了田野,所以她无法行走,无法离开,因为她没有可离开之处,因为她没有可行走之路,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样到了哪里了。没有什麽。是的周围确是没有什麽。没有什麽。是的她确是什麽心思都没有。没有什麽什麽,是的他确是和她没有什麽。其实他也没什麽,他有什麽好呢她就要喜欢他呢?她笑一笑抹了抹眼睛,那里Sh漉漉的把视线都模糊了。是的,她喜欢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带给她的惊异,她喜欢他眼睛里的忧郁,她喜欢他拉小提琴时的神情那麽专注,她喜欢他整理木柴时,那毫无特别之处,只不过是她把他当作喜欢的人在看,所以那也能x1引她的喜欢了。但是很显然她和他离得很远,见到他需要走这麽远,想到他的话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就象路过的一棵树,他就像路过树的一个人,无论人离开了还是树变远了,他都是离开的那一位。也许事情不至於需要如此悲观,可是事情什麽时候令人乐观过?在礼堂的後台?在那里是他们第一次说话,他真的象一棵树一样站在那里,幼稚地抱着小提琴,它是JiNg致的它被磨损於音乐无碍,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可是那个小小的空间已经弥漫着音乐,音乐让她感到喜悦欣慰,她用手去捂住脸让脸上冷静一点,可是她手上也是暖暖的,她知道他没有动,他没有在那里煽动热情和激动,她就是觉得一阵阵暖流从他那里散发出来,在她身T里涌动,而此刻她在yAn光下却感到阵阵清冷,大概是因为出了太yAn穿得少了的缘故吧,太yAn虽然出来了,但还是若有若无的,似乎也还是可有可无的,大地也并没有大改模样,田里是经过了好几番耕改才变成这样的,她Ga0不懂她为什麽突然要转身离开,莫名其妙而且很可笑,那麽现在要再折回去吗?那样的话就更可笑了。

        她嘲笑自己,可是她真的想再折回去了,只是她没有勇气折回去,她放慢了脚步好让自己有足够的闲余去犹豫,因为停下来就应该要转身,而她还没有决定转身;她停下来了,可是她还没有决定,她抬起的脚仍然往前迈了。她转身了,她决定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折回去,她向路边走了几步,绕回了原来的方向。可是这又什麽嘛?她再次转身并且走了几步,可是折回去也没有什麽嘛,她又转回身了。她受不了了,这样一个小小的选择就让她如此为难,她懊恼起来,懊恼自己这样拿不定主意,她更懊恼让自己陷入这样拿不定主意的境地的他,她累了,她走不动了,她想回到医务室的桌前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坐着,可是现在医务室还远着呢,她已经把自己折腾地心力交瘁,没有信心能够走回去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她回去了而结束。夜幕降临寂静袭来,她在一番忙碌之後便继续懊恼起来,她恼恨自己连那样的勇气都没有,他的病好得很快,今天本就不需要再去看望了的,可是她今天居然没有去,那麽明天就更不需要去了,那麽以後她要怎样见到他呢,那麽她要怎样才能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心绪安宁呢。夜风吹得门吱吱响,她觉得冷了,她不想到床上去就这样结束这一天,可是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不她不想再重复一遍那样的折磨,想到回来的一路上她就感到一阵疲累。躺到床上或许会好受点,她倒来水洗漱,当她在帘子後面蹲下来的时候,天啦,他在这样的时候也不在她心里回避一下,反倒更起劲地从她心里往外闯,她又是羞愤又是气恼,匆匆洗完躺在了床上,她需要安慰需要帮助,她在脑海里迅速地把她熟悉的人都看望了一遍,不,不管多亲密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说一个字,她害羞,更因为可笑的高傲使她不会轻易对人吐露心思。那麽他呢?也许有一天……可以和他……那时候也不需要对他说一些自己的心里话吗?她现在就想在他面前,对他说你知道我多麽想见你吗,可是她知道这绝不可能的,她敢於对他说这样的话正是因为她知道这绝不可能,他不可能现在出现在她面前,他在面前她也绝不会说的。她问自己喜欢他吗,嗯,她要把这喜欢珍藏起来,无论这喜欢能不能得以表露,都是她心中的一份美丽珍藏。这喜欢,会不会真的没有表露的那一天呢?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得她心脏都炸了,她甚至听见了自己的身T里嗡的一声,几乎瘫软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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