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息派来的追兵比想象中难缠。

        何况白马成见未消,装着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冲出去,一嗓子恨不得把远在鲛族的也喊过来,不过她这样明目张胆,倒也更能证明所指的路确能逃出生天。

        路上的漩涡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剩下的残兵都靠肉搏,那把匕首自淬炼以来首次饮血,便是暗海之下如雷暴劈碎礁岩后炽沸淋漓的血潮。为了不碍手脚,他一早把杨微时抛了出去,当视野里的海水终于不带血色,杨微时已被水流带着漂去了老远,两只胳膊瘫浮在身侧,时而头脚颠倒原地打转,鲛绡像软体动物的裙边包裹着他,像块撬了壳的死贝。

        方游山赶在几条捕食的海鱼前游过去,堂而皇之地把这块可疑“漂浮物”捡走了,这里终于不再是深水区,他凭着鲛人的夜视能力追踪到那一点光线时,身体几乎脱力,无法继续上游。

        他们在偌大的海面上冒出一个头,此刻风静云破,海面如摇篮安静起伏,月光落水成纱,连空气都格外疏阔,杨微时靠在他怀里,鱼鳃在水下微弱翕合,全然未觉周遭已是人间景致,方游山重新用鲛绡把他裹严实,朝着远处的星点灯火游去。

        双腿甫一碰到实地,远方就有道身影踉跄着淌水过来,方游山等海水堪堪淹到腰部就不再往前,等着那人自己赶过来。

        “把他给我!”

        徐泓喘着粗气,长须上溅了水珠,话里是喜极而泣又心疼的哽咽,望眼欲穿的目光一度黏在方游山怀中,却只看得到杨微时被裹得严实的身体。

        “怎么瘦成这样?微时,微时?……怎么瘦成这样了……”

        徐泓语无伦次,拿出锦帕慌忙擦净手上的水,要去撩开杨微时脸上的乱发,方游山却后退一步避开他,更没有松手的意思。徐泓的手僵在半空,两人间被刻意淡化的提防与敌意瞬间回聚,良久方游山先打破沉默,“先去岸上。”

        徐泓并不退让,看了眼他肩背上泡得发白的伤口,迅速冷静成圆滑的说客,将驱逐说得很委婉,“辛苦你了,路引文牒马车上都有,其他的只要你需要,伪造的身份还有银钱也都准备齐全,你现在就可以走,想去哪去哪,杨府绝不为难。”

        方游山淡淡看了一眼他,依旧自顾自往前走,海面越来越低,徐泓甚至替他想好了未来去处,正劝解着他可以往何处投奔,方游山蓦地抱着杨微时转过身,那条鱼尾占据了杨微时整整一双腿的位置,鲛绡遮不住,现下水也遮不住了,徐泓的话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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