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进山里采药去了。让我来……我来告诉你。”他说。神色很无辜。

        这句又用回了五百年前的语言,看来陆萍冲这九日主要还是只顾着满足他自己不着边际的狂热了。

        韩信觉得脑子快被他这跨度过长的两句语音搅浑了,一时间只能愣愣地回答:“是,师父进山里采药去了,好。”

        “师父。”

        “什么师父?谁师父?‘师兄’又是什么意思?叫我‘师兄’?你叫我‘师兄’?”

        他没有用回从前的语言,但项羽好像都听懂了。他一点一点地向韩信解释:“陆先生救我一命,我定会报答他的恩德。他问我愿不愿做他的弟子,留在这座山里,我不可能不答应。你今年十五,我十七,陆先生说,如果按年纪排序,你就要做我的师弟,你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所以我们还是按入门的时间排序,我是你的师弟,你是我的师兄。”

        谁要做你的师兄?!韩信满脸震惊地看过去,发现项羽琥珀色的眼睛正聚焦在他的脸上,全身的肌肉马上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他双眼立刻警惕地跟上项羽的视线,那目光由上至下在他的脸上逡巡,从眉心开始,左右扫过灰色的眼球,顺着鼻梁滑落,最后落到他被咬破的上唇,停了下来。

        “你和从前一模一样。”项羽说。

        韩信冷冷一笑:“你倒是大不相同。”

        雨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越下越大,廊下慢慢积起了一洼水。项羽朝前几步,与韩信并肩而立,韩信仍在跟随项羽的视线,于是他看见了被雨水击打得支离破碎水面上,他们相似的黑色发影,与模糊的头脸。

        “我觉得我的长相本来应该是和从前没有丝毫关联的。”项羽说,“我——这副身体——年幼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匈奴人的模样。但不知为何,随着年岁增长,我渐渐地就长出了‘我’的模样。”

        韩信沉默了。因为同样的事情也正发生在他的身上。难道肉身里面装着什么,竟然会改变肉身本来的模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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