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父,儿臣尚有一事要禀告。”

        “您今天晚上,会哭得很惨。”

        系在一串例行公事末尾的禀报,与其他日常诸事相同地被胤礽说得云淡风轻。太子就像无意间说岔了话似的,没有对此句作任何的补充糅改,行过礼便退了。

        一整天,康熙心不在焉地想着这句话,再试图集中注意力也无法停下窘迫的回溯。被皇帝召见的大臣见皇上目光游移似倦怠疲乏,面庞温热微喘似罹染小病,然而保重龙体云云的话刚一出腔,就被皇帝摆手制止了。

        康熙脑海里云游着几路交叉的回忆,有时胤礽的确会榻上榻下让他哭,但大多克制温和,不会欲望他欺负他太过。他刨想良久才想起偶然一两次难熬的经验,都是胤礽气愤他过度操劳不爱惜身体、巡游玩得忘乎所以疏忽国事等而作的惩罚,在臣子面前一想起被太子惩戒的种种就心跳隆隆、血管挣弹,然而越是如此当时的感官记忆就越是清晰浮现在躯体上,连同事毕太子如何爱抚安慰他的及温柔的触感都记得一清二楚,不禁面红耳赤,为遮蔽唇角欣欣然的笑意,欲盖弥彰地掩鼻咳嗽两下。

        皇帝不顾身体讨论国务,老臣心悦诚服感动之余预备再劝谏:“皇上心怀天下,为国操劳,实乃我大清之福,万民之幸....”

        “朕怎么不记得你何时学起溜须拍马的功夫了!”康熙大窘,拿眼一瞪把桌一拍浑声呵斥过去,莫名压在头上的圣威惊得臣下不敢再言语。“好了,此事过后再议,你先退下吧。”

        下午用膳时,康熙揉着太阳穴,琢磨着自己是否又哪里招惹得宝贝儿子不高兴了。不反省时愣是挑不出显眼的差错,真等反省起来只觉步步皆错,满眼望去全是差池。皇帝一边心事重重地想着一边偷瞄神色并无异样的爱子,胤礽眉眼间不见愠怒,说笑谈止自然,一副平平常常的模样,然而他愈是若无其事愈是难以捉摸,愈是让把他当主子奉着的父亲心惊肉跳。旁边被拉来作伴的胤祥将皇父细微的不安尽收眼底,只能装聋作哑,尽挑些审慎的话说。

        “汗阿玛辛勤一天想必累了,儿臣为您拭拭嘴。”用毕时,胤礽眼神制止旁边预备伺候皇帝的太监,接过太监手里的锦帕,步到康熙跟前,轻轻将康熙唇边沾上的油粒擦去。胤祥假装在端详房间里装饰的图案。

        康熙听见自己的心脏仿佛在和肋骨搏击般要突出胸膛,飞快扫了一眼儿子的面庞,那双平静如墨的眸里未见波澜。想到胤礽可能不知为何在生他的气,皇帝就感到不安在心头瘙痒。胤礽本可以趁机做些小动作,然而康熙提着心等了半天,至胤礽的手收回去都未感到警告或者预示性的力道,反倒是他最不愿体会的温柔安抚。

        “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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