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灌入林植间攒动,山中树丛枝梢交接逶迤,铺盖如成缎的树毯,仿佛用以拓形倒模的硅泥,以沏迭的绿涛印刻风的形状。老窗故旧,铁框与玻璃交接之处,密封的胶塑已经脱胶萎缩,只垂死地在边缘粘了一层油皮,风钻着空隙嘶嘶地挤进来,使玻璃在这种乖癖而执着的碾撞中嗡嗡震颤。

        方宇轩的膝盖顶开他的两腿,影子垂落至他面身上,像手术前主刀为他盖上蓝绿色的无菌塑胶布,一种施行前的预兆,李忘生背对着他,略躬着身子,身上已换成了他的睡衣,因着方宇轩下一步的动作,他抬手拢住他的胯骨,几乎令他的半身都偎进方宇轩双臂为他制定的公摊面积中。方宇轩的从衣物的空隙中探上他的胸腹,如果是往常,他会将手指递进他的口腔里,先模仿性器的抽插,叫李忘生将它们濡得湿润,接着抵住他的乳籽,唾液将填埋指纹的走线,令他的手指黏滑得像一根触角,他用手掌轻微合拢他的乳肉,打着圈地勾它探出乳晕,然后他会含住它用舌尖拨弄,耐性地唤醒神经的性快感。

        但方宇轩没有,他的指尖沿前正中线至胸骨柄下持续地分拃攀索、按压,“有感觉吗?”他呵出的气不断地搔着他的耳廓,令呼吸也长出口器,不断地啃噬他的耳根,“这是孙老教的,叫手指同身寸定法……还是没感觉吗?”

        “孙教授不会想到你居心别用。”李忘生闻言一哂,说着也一边留意身体可能会出现的反应,背对着他,他忍不住皱起眉来,那根手指带着不知目的的行为分拃巡逡,像一把肉制的柳叶刀,在术前区隔他的腹腔病灶,悬而未定地催发出十分不安,直到方宇轩的手按到约脐上六寸处,他肌肉一紧,问道,“有些酸胀,是这样吗?”

        方宇轩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是我学艺不精。不要动,闭上眼睛。”然后他挑起一点裤腰的边缘,也像一只掀开胶塑与玻璃的风的手,李忘生的颤抖在他的手下显而易见地呈现,那只手像是迎合了他的恐惧或者期待,他抬起腰来,将自己的下身赤裸地剥了出来,送进他手里,叫他切实地握住了他。

        “这是巨阙穴,你以后失眠的话,可以尝试按摩它,长期坚持下来会有改善。”他的拇指作圈状按压那里,腹中蹿起一阵酸涩,他一手圈住他的性器根部,配合揉按穴位的另一只手向上一搠,李忘生的呼吸顷刻便重了,但与此同时的是,因他再无遮掩的赤裸,方宇轩很快发现了不对,他拈起他的性器,指腹摩挲着,一寸寸地擦过他未张的尿口,有明显的异物感硌住他。方宇轩尝试着拨了拨,“你装了东西?”他问。

        “嗯……”李忘生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不知道是回应还是呻吟。他寻到他押着蕈头的手,侧过一些身,抬头讨好似看着他,然后捏了捏他的指节,说话时声音还有些闷,“你说不方便,我就戴了尿道棒,你可以……啊!”他剩余的话在喉咙里一哽,是方宇轩指尖很快地嵌进端头与肉柱的间隙中一顶,尿道棒脱出小半寸,又被他抬手反应极佳地按回去。李忘生插入时并没有使用润滑剂,在器官尚未完全勃起且分泌腺液的时候,这样硬物的抽插几乎是紧紧粘附在肉膛中一同抻扯,隐秘而激锐的痛意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反弓起身来,本能地探手去找对方那根已经抵在他后腰上的性器。

        方宇轩押住他的手,他静默数秒,连呼吸都仿佛摒去了,使存在无限地去人化而空白。在这近乎温吞的数秒沉默的末尾,李忘生因疲倦而迟钝的神经终于察觉异样,他心中一跳,忽然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一种芒刺一般的锋锐还未逼近他的皮肤,便已经哗然消泯下去,连那一刻戒备的反射都仿佛是一种错觉。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已下意识地要转头去吻他,但方宇轩已经钳住他的双手,温和而不容置疑地往身前一推。再说话时,他已经驾轻就熟地轻笑一声,与往常的温敦或慷慨并无二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他应激似的一颤。

        衡量得失向来应当锱铢必较,赋代价以确然的标准,才可受他心中天平合理量化。方宇轩从善如流地接纳了这个建议:“确实,你戴着吧。”

        风远没有停,山峡太窄,连气道的通行也吊成一股细细的呜咽,留心听来,还有一些干燥而粗粝的揉搓声,夹杂在里头,窸窸窣窣地簸起。

        那是村人在筛去已晒晾干燥的决明子的杂质。湾村有广泛的决明子分布,因此当地一直流传有用决明子塞枕的习惯。秋天时果实成熟,村民会专门去湾村的坡阳及路边处找寻,一般都能刈回大丛聚长的决明草。将采来的细长荚果剖开,打下种子,其中排布着一叠串的果实,质硬,有暗棕或绿棕色,大多呈菱方形或短圆柱形,洗净后晒干,以荞麦壳和蚕沙混合填充,便可以塞进枕囊中。李忘生略一侧头,布兜里的种子就在他颈下互相摩擦,沙沙地响着,钻进他的耳朵里,像蚕的口器在啃食桑叶,叫他的耳廓有些发痒。如果将口鼻都埋进去,还能嗅见微苦的草实味,他的哭喘混交杂在簌簌的摩挲声里,仿佛是另一种人造的杂质,但方宇轩显然并不打算将他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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