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
这似乎是个欢庆的日子，男孩也是通过观察行人们得出的这个结论，大家走得又快又急，可脸上挂着比平日里都多得多的笑容。成年男女穿着皮毛大衣，手上提着购物袋子，和他同龄的或者更年长的少年们走在父母身侧，不时撒娇讨要圣诞礼物。
街道上灯火通明，城市广场上立起了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装饰品，那样美丽，几乎所有的窗子都透出光来，空气中飘着刚刚出炉的烤鸡香味。
男孩又饿又冻地向前走去，他甚至不敢停留，不敢咽口水，不敢偏过头去看那些美好的事物，只能佝偻着身子沿着墙，像城市下水道里的任意一只微不足道的老鼠一样，灰溜溜的找寻一个可以避风的墙角，去兜售他的火柴——尽管人们壁炉中的火焰永远不会熄灭。
终于到了一个可以避风的墙角，男孩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直起身子跪在地上，努力昂着头捧着自己的火柴，向上看。可今天的人们实在是太高兴了，尤其是一家人出行的，他们根本不会向下看，只会继续昂着头看向更光明，更温暖的地方。
过低的温度让男孩不断吸着鼻子，那里已经被冻得通红一片，连带着横过去三指宽的脸颊、上方努力睁得滚圆的眼睛，都是红彤彤的，倒真像是一只圣诞节的小鹿变的。
男孩无父无母，连这样的日子都要出来卖火柴，身体瘦弱，现在已经被冻得昏昏沉沉的，靠着不时飘落在脸颊上的雪花来保持清醒。今天一定是这一年中最冷的一天，男孩在心中默默地想。
一辆轿车停在了路边，上面独自下来了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大衣，和其他人很不一样，至少在男孩眼中，男人并不和大多数人一样，在这样的日子里笑着向上或者向前看，而是低着头缓慢走来，连窗户中透出的灯光都没有将他渲染的温暖，那张脸十分俊俏，却透着一股寒意。在雪地中默默走来。
男孩抱着试试运气的决心，在男人走到身边时，朝着他的方向跪坐着，只是连手都不敢碰到他，仰着那张红红的脸，顶着一头微湿的棕发看着男人，男人也低头看向他，眼睛睁得太久，已经变得湿漉漉的，里面氲满了水，那张脸红的厉害，倒不像是冻的，而是羞的，连带着男孩眼中的泪水都快要被蒸成了水汽。
似乎是没想到会被这样一个小东西碰到，男人不甚在意，摆摆手让身后跟着的人打发点钱就不再回头了，走进了饭店里。
男人预定的包间靠在窗边，很好的位置，可以看见城市中心广场上最大的那颗圣诞树，厚实的玻璃又挡住了路人的嘈杂。座位上已有二人等待，主座还空着，看样子是留给男人的，男人也毫不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张口就是意料之中的寒暄，无非就是最近做了什么，来年要做什么之类的话。男人听的有些许厌烦，但表情如常，只是视线移向了窗外。这个日子，大多是一家人外出，大家牵着手仿佛寒风也无法将其刮开的亲密。窗户是单向玻璃，窗外的人自然轻松而又快活的走过，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快乐已然影响到了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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