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第一声出口十分艰难。自从见着李存玉,陈责觉得自己的过敏症状似乎愈发严重了,声带肿痛紧绷,伴着喉鸣,拼尽全力挤出的两个音节却如此喑哑失真。而后咳喘着,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是陈责的……亲戚。”
他几乎是下意识间说了谎。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不过陈责无悔无愧。毕竟明天或者后天他就会离开津渡,真话假话,没什么不同,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个李存玉。
所以故意将变形的嗓音扯得更加歪曲刺耳,想到门口欠债还钱的油漆血字,摸摸后脖颈,一字一顿结巴着开腔:“来拿……拿钱,对,陈责他,他欠我钱。”
“亲戚?他哪儿有什么亲戚。”李存玉如此质问,皱紧眉按按耳朵,露出个稍显苦楚的表情,估计是觉得对面声音实在难听。
“我……是他表弟,远房,云南,云南临沧来的。他欠我四十五万,本带息。”
有幸那么一次,陈责为李总讨债去过临沧。那个没志气的老赖就躲在农村,想靠养些家禽就将四十五万高利贷还清,气得陈责把鸭棚鸡棚全掀翻,咯咯哒哒,羽毛满天飞。当晚他也没空手回来,掳了老赖三只跑山土鸡捎给李总,帮忙求情说再缓缓期限,三只土鸡最后估计都被用来炖汤给李存玉补身体了。陈责实在不善说谎,这个现成的故事便被他东缝西补,套在了自己身上。
不知道李存玉究竟信了多少,但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在意陈责的解释,自顾自便佝下脑袋捏紧拳,而后阖了眼睛,也许是听腻了,也许是才想起,也许是重温完,到底转醒,截断陈责磕磕巴巴的瞎掰,艰难谈吐:
“陈责,陈责他已经死了。”
牛布看向活生生伫立的陈责,紧张得憋住呼吸。陈责也没说话,盯着白墙壁。夕阳已经沉落,最后一缕暗弱的日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从脚底延伸出去,轻轻淡淡的,左耳廓的位置正好要触在李存玉的左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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