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抽烟,所以免了。
正月十五的月轮已然高悬天穹,没有云,于是城市的表里都如此光明洞彻地裸露。透过厨房那几扇钴蓝色的旧窗玻璃,往津江方向望去,江畔山坡上是气息死寂的津钢厂子,黑得像个空洞,烧结塔、斜桥料车以及两千两百立方米的高炉,殁亡僵伏的一头巨兽的器官与犄角,被月光宽容封装。
越过沿江铁路,江对岸另一侧,也还是山,压迫感的山。架在山间孤单的高速没拐进城,山进山出,也不驻留。津渡就只这样,说是市,其实和就县城差不多大点,在群山围锁的闭塞河谷里艰难伸展,小到一眼就能看到边。
盯回灶台上瓷罐前即将燃尽的香烟。全家都死在这,元宵节和骨灰团聚,他坚信自己和这座束手缚脚的城市缘分已尽。
陈责相当清楚绑架是重罪,可他也不能指望李军口中的“鸿运发财”。
那个亏到姥姥家的钒矿场就是陈责亲手操办打点的,串通投标、跑官行贿,上上下下辛苦小半年,其中多少蹊跷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给办证的资源局,日日巡逻的安监部,一直到最后被人截胡、血本无归,绝对不全是巧合。
再联想几天前会所门口那个完全不给面子的便衣,在陈责上去问话时,右手竟不自觉摸向藏在腰间那把配枪,于是他借了个火转头就走,不再打扰对方工作。
暗暗嗅到津渡道上有股变天洗牌的味道,陈责恐怕自家黑老大倒台迟早的事。真傻乎乎等到那时,区区几百万冤债压身都算好的,他天天替李军干脏活,下场要么被关进大牢吃十年白粥拌泡面,要么被仇家捅死,砌进新城区路边的水泥花坛里去。
进退维谷,于是按计划,若讹到五百万,就去新西兰,若讹到八百万,就去澳大利亚。
收好坛子、扛起人质,半步踏出门外,最后回望一眼,视线恰好落在躲进石缝的金鱼小青身上。非要说的话,这条养了一年多的观赏鱼也许真是陈责唯一的牵挂了,回步,为可怜的鱼儿再撒上一把绿色颗粒饲料,今后自生自灭,就看老天开不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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