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母痋能不能暂留一会儿?”
笛飞声想起笛家堡的孩子们。曾经他是使用业火子痋解蛊的,母痋乃万痋之首,效果应当也不差。他们离罗摩鼎还太远,而在那个非生即死的地牢里,每多过一天,就有几条无辜的生命消失在同样无辜的人手下。
“无妨,此事一了我们即刻去西南。”
这段内情李莲花并不甚清楚,但他答应得爽快。自很久以前起,他就觉得老笛性子变扭。明明是个魔教头头,却贪嗔痴慢疑皆没有,比入定老僧还没意思。一说起过去,就像个锯嘴葫芦,将它们统统隐藏在阴影里。这样的人愿意将自己的秘密分享出来,总是让人愉悦的。
“你是怎么解蛊的?我为你护法?”
李莲花从石床上捧起与罗摩鼎相似的匣子,里头安静趴俯着一只硕大的肥虫,正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慢慢振翅。大多数人对于鼓腹长翅的昆虫,都好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厌恶,这用邪术炼制出来的痋虫看上去则更是邪恶。但李莲花此刻却像在看一把能斩断笛飞声梦魇的刀,所以他捧着匣子的手很稳,那是一双执刀的手。
“不必,让痋虫飞出来就可以。”
笛飞声的蛊虫已经深嵌进他的血肉了,这种蛊寄生于人体后会长出一道长钩咬在脖颈的天池穴上,强行拔除其实会非常痛。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却感觉李莲花似乎什么都知晓。并且即便如此,也要坚持为他解蛊,甚至比他本人更迫切一点。笛飞声突然想起来自己为李莲花解毒强行把他扔进灵蛇窟的事情,不知这算不算一种现世报。
业火痋不爱动,但只要稍微倾斜一下匣子,便会发出很不悦耳的嗡鸣声,气势汹汹飞出巢穴。它在笛飞声的颈侧环绕几圈,对自己的猎物很满意,伸出副足冷不丁地一下狠狠扎进皮肉中。受惊的蛊虫在笛飞声的天池穴中不住蛄蛹搅动试图逃脱,但它咬得太紧了,吮吸了太多血,早与笛飞声的肉长在一起,再也冲不破那小小的孔洞。蛊虫只能仓皇朝深处逃,业火痋也并不在乎,只管将锯齿状的足插得更深,冷静而残酷地完成它的猎食。
笛飞声只觉得疼痛,钻心、钻脑的剧痛。这痛苦甚至要比笛家堡的铃铛更折磨人,但他们又是不一样的——笛家堡的铃铛是拘束,是控制;而此刻的疼痛带着几分超然的解脱。他握紧双拳,青筋毕现,冷汗层层而下,唯独没有一丝呻吟。快到了,就快到了,这不是第一次——他这样想着,先是两眼发黑,随后真的沉入黑暗里。
有人把手按在他的喉咙上。笛飞声模模糊糊地想到。没有任何一个习武之人会容忍命门受制,他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就在这时,那只手动了。轻柔地擦擦他的皮肤,又停下,好像只是为了安抚他不安的呓语。似乎没有危险。于是笛飞声任由自己又摔回原处,没意识到这是多么大的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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