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峤:“这时候出城有什么?”

        阿轻:“沈道长,这几天不是中元节吗?据说中元之日,鬼门关开,地府放众鬼离开冥界,有主的鬼回家享祀,没主的就游荡人间,徘徊在各处找东西吃。凡家人不是寿终正寝的死法,都要去城隍庙祭厉呢…”[2]言下之意,晏无师这种死无葬身之地的孤魂野鬼自然也属于此类。

        沈峤呆了一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和吴伯坐在马车里,由阿轻赶着向城外去了。

        战乱年代,横死之人无数。渭州城外的城隍庙往日破败荒凉,这几日却也来了不少上香的人。沈峤一路上恍恍惚惚,也没注意阿轻是何时在途中下车买了贡品,只是木然地看着他去殿前的供桌摆上了米糕水果,又看着吴伯向守庙的老道士买了些香烛纸钱去点上。一些道士在神像前念着超度亡灵的《太上洞玄灵宝业报因缘经》,殿中跪了一片前来祭拜横死亲人的百姓,吴伯阿轻也加入其中,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请主人在那边护佑大郎君和二郎君”云云。

        因袁紫霄曾叮嘱过他孕期不要跪坐,沈峤便一个人靠着殿门的柱子站着。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如今可能化成一个半透明的青袍鬼魂正努力地飘过来和其他厉鬼挤在一起啃食糕点的画面,就实在忍不住莞尔。

        他深知晏无师从不信这些神佛鬼怪[3],却不打算向吴伯阿轻指出这一点。毕竟每个人都宁愿用自己的方式去怀念亲人,正如他自己也在家里偷偷给晏无师刻了个牌位。

        他摇头苦笑了一声,却突然感到自己的下腹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蠕动感。那动静虽然轻微,却令人难以忽视,就仿佛有一只蝴蝶在他肚中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沈峤怀孕四个月来,一直都对此事没有什么实感。他前三个月里倒是时常干呕和失眠,但那时他并不知晓是因何而起。此时此刻,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体里确实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是那个冷心冷情却偏偏把所有温柔给了他的人,那个自私自利却唯独为了他付出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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