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忙道:“哎,沈郎君您千万别见外。您身份高贵,又对我们浣月宗有恩,在这里借住就当自己家一样。再说之前主人…他也曾交代过我,待你如同待他一样…”

        阿轻一直在一旁,偷瞄着那张比神仙还好看的脸。只见那温和地微笑着的脸上,在听到吴伯后半句话时,却紧紧咬住下唇,教那细白脖颈上也露出了几道青筋;可那人只是闭了闭眼,转瞬间便将那道痛楚的裂痕抹去,又展露出一个恬淡的笑颜,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得给阿轻多发些工钱了。”

        阿轻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现在是浣月宗的人了,而且还拜了二郎君为师。临走之前他给我塞了好些金叶子,说是沈郎君太瘦了要多补补…”

        “哎哟!”

        吴伯在他头上轻拍了一巴掌,低声骂道,“你这孩子瞎嚷嚷什么!跟你说了多少遍,‘穷要外诉,财不外露’,你是想让周围的人都来抢钱吗?”

        二人笑闹着去门口马车上搬行李。过来之前,诸人也不知道沈峤会在这边住多久,茹茹便将武国公府里面沈峤之前穿的夏衣冬衣及在长安买的一些小玩意都打包了让他俩带了来。沈峤将属于自己的包裹拿回房中打开收拾,一时间周围安静下来,又是心乱如麻。

        他想起当日边沿梅和他同回玄都山,在山脚下的茶馆听闻晏无师给狐鹿估下战书,当时他太过惊讶,即便边沿梅向他解释“师尊是为了让狐鹿估无暇参与玄都山之事”也还是难以置信,当时对方还哂道“我们魔门中人自私自利,几曾有过为别人付出的时候”。当时二人都没有料到,他师尊这辈子唯一一次为他人付出,居然交付了这样沉重的代价。

        沈峤改不了“为天下人操心”的毛病。吴伯只说“宗里乱成一团”,他便能想象出那是一种什么场景。晏无师行事跋扈,出言刻薄,唯独仗着一身绝世武功让敌对者无从下手。他门下两个徒弟,边沿梅长袖善舞,武学上却不甚出众;玉生烟资质过人,但年纪太轻功力尚浅;二人武功排名都没有入天下十大,而江湖又是个强者为王的地方。晏无师正当盛年陨落,之前得罪过的那堆仇家以及和浣月宗有利益冲突的各方势力,只怕是见他一死便纷纷上门来找他们的麻烦。

        沈峤曾受晏无师托孤之付,但此时浣月宗真的横遭变故,自己又并未帮上忙。他拿不准边沿梅等人到底是不好意思来求他,还是因为半步峰一战的真正内情心中对他有所怨怼。可若是如此,又为何还要对他这样关怀备至?以后三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他又该如何向吴伯和阿轻解释自己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

        他心里又是愧疚又是茫乱,房外的二人却是归置好了行李,说要出城一趟,问沈峤要不要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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