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有融与杨戬仅有过一面之缘,上回见面与现在相隔足足二十余年,杨戬的形貌千年如一日保持着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模样,又丰神俊朗威严赫赫,世间难寻,他自然是一眼认出,且对方的身份二人早已是心照不宣,也不必心有诧异,是故,他来至石阶下,态度谦卑恭敬,正要行礼参拜时,杨戬一句话制止了他的动作。

        “裴大人为官数十载,君王赏识黎首爱戴,杨某商贾出身,不过是草野之民,裴大人倒是无需如此客气。”说着,他便绕开裴有融往庙里去。

        裴有融才合起来的双手又悻悻放下,他但笑不语,从容跟上,腹诽杨戬还是和从前一般,言语中得体温厚,态度却傲慢冷漠,想来他当年确实是过于冒犯了他的外甥,这样想着,他脑海中恍然闪过一清秀可人的少年笑颜,使他情难自已地仰起头来去凝望这庙内庄严肃穆的沉香太子像。

        途中多听百姓赞颂沉香太子之德,不知他去了何处,可曾来过南漳。

        杨戬注意到裴有融的视线,本就堵着口气的心情更加不悦,他单手托起半人高的官府公文递到裴有融怀里,若无其事道:“裴大人几时来的啊?”

        裴有融愣神时便将这小山似的公文尽数接过,结果双手不堪重负险些连人带书摔个狗吃屎,他额头青筋直冒,略显吃力地把公文放到一侧空荡无物的案几上,兀自缓了会儿后粗喘着气道:“老朽……老朽是昨夜到此。”

        “不知此间情形,裴大人是否知悉洞察。”

        裴有融知他话中深意,他暗自揣摩片刻,余光似有若无地轻瞥身旁神像,少顷,笑道:“地方情势一直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但汴京与襄州好歹相隔数里,其中玄机,久居天子城之人如何能分析透彻,如今老朽来这南漳治灾,自是要向当地官员请教,以免有疏漏之处,可是……”他说到此处话锋偏转,“吴德兴贪赃枉法,勾结商贾害民无忌,恐怕其上有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纵使他尚有值得利用之处,这要儆猴也不得不先杀他。”

        杨戬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道:“我记得你们皇帝仁慈,从不杀士大夫之流。”

        裴有融道:“这世上生之难矣,死却易焉,我等凡夫俗子存于世间最多百年尚且对这等事屡见不鲜,更何况杨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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