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苦地在母亲源源不断的背景音中写作业,半夜了,母亲还不消停,她诉,她怨,她像一个持续在装修凿墙的空房间。
我突然吼道,你不要再念了!你讲给谁听,他听你一句了?天天就是钱钱钱,烦不烦哪?
装修停止了。母亲看着我,怒气冲冲,她下咒似的说,吴润其你这伢儿以后没得出息。她说,你跟你爸一样,丁点儿本事没有,就晓得冲我发脾气。你们都没有良心。就你这样子,你以后嫁人要被你丈夫赶出来。你婆家也要骂你妈妈没教好你。
我喊道,你那么有本事又怎么样?还不是天天洗床单,你老公拿你当保姆,不尊重你,看不起你。你又过得有多好?
安静了。我们那个从来没有安静过的家,终于在那一刻安静了。
连爸爸脸上那故作胜利的神色也收敛了。
妈妈震惊地看着我,我忽然发现她的脸衰老,丑陋,憔悴,灰败。她穿着一件白汗衫,汗渍浸黄的穷苦的白汗衫。内疚和痛苦让我突然想落泪。我想到秦之扬送的白裙子。
外人的善意那么容易,就像亲人的恶意一样,遍地都是。
我站在原地不能动弹,我从我的头顶飞了出来,悬在白炽灯的上方,俯视着我从小长大的家。灯光昏暗,瓷砖裂缝,搪瓷缸掉了釉,木柜子裂了漆,墙壁上的旧报纸油黄卷曲,狭小空间内处处都是撕裂的伤。经年累月,无人修葺,老旧的家已是伤痕累累。
爸爸妈妈,我就要去死了,你们知道吗?我不想再活在这个家里,当你们的女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